债主呢?
好像也不是,谢寒玉根本不愿意当自己的债主,虽然他还欠着谢寒玉的钱。
兄弟?
他和谢寒玉也没有血缘关系。
“——朋友。”
江潮说出口以后觉得这个称呼很别扭,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但你是我认的第二个朋友。”
谢寒玉的心颤动很快,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个词,像是在黑暗里待了许久的人,原本已经习惯了闭眼,可谁料有人从外面一下子将这个黑暗的地方砸出来一条缝,自此,日光便照了进来。
裂缝也越来越大,直到光照填满了整个空间,他被迫睁开眼睛,却在接触到亮的那一刹那,眼睛发酸,长时间的封闭让人难以改变,可光照却仍然强势的挤了进来,求他适应。
哪怕是劫,可他也是触碰到了光的。
光甚至抓住了他。
谢寒玉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但他的话语在嘴里打磨了好几遍却依旧无法成形。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胆怯,他怕自己回答不好,那光会离他而去,他惧怕再次回到黑暗。
他也想要抓住光。
“我,为什么是第二个朋友?”谢寒玉欣喜之余又觉得别扭,“我之前没有朋友。”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应该要礼尚往来,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很久以前下大雪,我穿着大氅正坐在秋千上面,很冷,师父他们在屋里面涮锅子,我一个人跑出来,后来有个仙人从天而降,说了什么我忘了,只记得后来他便成了我第一个朋友。”
江潮努力回忆,却还是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一个清冷的高挑背影,“师父他们说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觉得我可能是冻傻了说胡话,但我确实是记不清了。”
“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谢寒玉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勉为其难点点头。
江潮觉得他这番话莫名其妙而且很幼稚,但谢寒玉就像是一缕缠着他动弹不得的风,闯进他的生命里,让他想要去征服,也最终没想到自己却先臣服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说话,我很沉默的。”
江潮想起来在锁龙井待着的岁月,那里面没有其他任何生物,他确实沉默不语。
“那你的性子变化挺大。”
谢寒玉认真道。
“谢仙君,看不出来你有时候是真的语出惊人啊!”
江潮悠悠的转到他身侧,“我感觉你之前不说话都是装的,现在才是真性情。”
谢寒玉颈后一抹血色翻上来,他皮肤很白,一点点的红就瞧得很清楚。
“你误会了。”谢寒玉将脸扭向一侧,“我要继续去查看了。”
“我可以跟着吗?”
江潮又开始了他莫名的礼貌与矜持,“朋友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嗯。”
谢寒玉轻声嗯了一声,垂眸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两个影子交缠在一起,那一片船板显得更深。
“我想再去昨晚上那家看看。”
谢寒玉偏头看向江潮,“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纸鹤没有动静。”
“以德报怨,大好人,走吧。”
他跟着谢寒玉向前走了几步,又拐了个弯,接着拐,拐,又拐,直走,左转,右转,直行以后,江潮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看着熟悉的栏杆,和水里那一对老早就在这儿碍眼滑水的鸳鸯,江潮眼神迷离而飘忽,他盯着谢寒玉泛红而努力装作冷静自持的脸,忽的笑出声。
“谢仙君原来不记得路啊,”江潮发现了这个趣事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笑得直不起身子,把手搭在谢寒玉肩膀上,看着美人抿紧了嘴唇,忙低声道歉,“哎呀,我记得路,下次记得早点说,我在前面带路。”
谢寒玉甩开他的手,小声念了句什么,一只纸鹤便飞了出来,呼扇着翅膀,在前面引路,道,“可以走了。”
就这样,纸鹤在前面呼哧呼哧的扇着翅膀,后面两个人被迫勾肩搭背,一个冷着脸,一个笑着眼。
“阿玉,你这纸鹤能传信吗?”
江潮揽着他,把头凑到谢寒玉脸前,“还挺有意思的。”
“可以。”谢寒玉又唤出一只纸鹤,唇角动了一下,纸鹤便腾起一只脚,细声细语道,“仙君有何吩咐?”
江潮兴致上来,伸了伸手,纸鹤便主动飞到他手上。
江潮乐开了花,“阿玉,它是很喜欢我吗?”
“它一贯如此。”他意味深长道。
谢寒玉看着纸鹤,心里闪过一丝气愤和羞意,“既然它跟了你,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日后可以传信。”
“名字,让我好好想想,”江潮细致的把它放在怀里,甚至用衣裳给它挡着雨。
“逢年,相逢于此年,怎么样?”
江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纸鹤的脑袋,“小逢年,你好啊。”
“随你,既然赠予你,就任你处置。”谢寒玉扭过头不去看他,“你为什么又唤我阿玉?”
“不能喊吗?”江潮反问道,“这是亲近之人的称呼,不是吗?”
“随你。”
“你也可以喊我阿潮,或者喊我的字,我名潮,字明朝,江明朝,师父他们常这样喊我。”
谢寒玉点点头,继续跟着纸鹤走。
“你这纸鹤有名字吗?”
江潮凑到他身边问,他很兴奋,一直揉着怀里逢年的脑袋,“你看,它这毛真的好软。”
谢寒玉指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来,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