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忻澜并不知道身边蹲着的小崽子包藏祸心,只要睡得好,他就感到神清气爽,他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揉了一把岑子宴的头,道:“你还真在这扇了一下午啊。”
岑子宴笑着点了点头道:“师伯吩咐的,不敢偷懒。”
“唉,行吧。”蒲忻澜站起了身,对岑子宴伸出一只手道,“起来吧。”
岑子宴看着递到他眼前骨节匀长的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放进蒲忻澜的手心,蒲忻澜已经一把抓住了他抬起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岑子宴的思绪还没从他的手上走出来,整个人几乎被腾空着提起,脚落到地上了人还没反应过来,以至于他腿软的有些站不住才后知后觉是腿麻了。
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扶住藤椅的把手稳住身体,但看到蒲忻澜要松开的手,他心一横向前踉跄了半步,顺势抱住了蒲忻澜。
“嘶……”
“怎么了这是?”蒲忻澜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地接住了岑子宴。
“腿、腿麻了。”岑子宴装模做样地道。
“那赶紧去坐会。”蒲忻澜要把岑子宴往藤椅上扶。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岑子宴不敢看他,强作镇定赖着没动。
蒲忻澜没有多想,就这么半架着他站了一会,实际上多半是岑子宴挂在他身上。
“缓过来了没?”
“嗯,可以了……”岑子宴磨磨蹭蹭站直了身体。
“手。”蒲忻澜举起被岑子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着不放的手。
岑子宴愣了一下,而后猛地收回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啊,对、对不起!”
蒲忻澜已经转过了身,他奇怪地道:“对不起什么,过来喝口茶吧。”
岑子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如擂鼓的心跳,长长呼出一口气跟了过去。
蒲忻澜拎起石台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凉茶,他递了一杯给岑子宴。
岑子宴双手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大口。
蒲忻澜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着岑子宴的反应,果然见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蒲忻澜明知故问:“怎么样,好喝吗?”
“……好苦。”岑子宴眼冒泪花地蹙着眉道。
蒲忻澜变着法子地从袖子里掏了几颗果子出来,扔了两颗给岑子宴:“给,这个甜。”
“你呀,还是年纪太小。”蒲忻澜咬了口果子,含糊不清地道。
岑子宴看着手心的两颗脆果,听了蒲忻澜的话莫名有点不太高兴:“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蒲忻澜端着一杯茶坐回藤椅上,他看着岑子宴温和地道:“此茶名为遣愁,意为摆脱忧愁而遣避之,你尝它苦,是因为你未曾尝过愁滋味,这是好事。”
闻言,岑子宴看向手中还剩半杯的清茶,一时无言。
蒲忻澜将杯中遣愁一饮而尽,指尖一挑,茶杯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台上,他托起下巴看向岑子宴道:“对了,给师伯看看你的本命法器。”
“好!”岑子宴先将茶杯放到了石台上,既而把两颗翠果都收了起来。
他退后两步,右手翻掌一抬,靛蓝色的光晕即刻在掌心流转开来,随着一声清越的铮鸣声响起,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浮现而出,他收掌握住剑柄,剑尖指地。
蒲忻澜注视着岑子宴手中的长剑,微微睁大了眼睛:“唔……你居然把这把剑拔出来了。”
岑子宴略有疑惑,问道:“这把剑……怎么了吗?”
“没,没怎么,”蒲忻澜抬眼看向岑子宴,笑道,“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拔过这把剑,只可惜没拔出来。”
岑子宴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蒲忻澜,而后二话不说横起长剑,两步跨上前蹲下了身,将剑双手递了过去去:“既然师伯喜欢,那这把剑给师伯。”
岑子宴没听到蒲忻澜的话音,额头先挨了一记丁壳,“咚”的一声还挺脆。
“你脑子里是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蒲忻澜像是还不解气,抬手又在他的额头弹了一下,“还是说你师尊没跟你说过认了主的本命法器对一个仙修意味着什么?”
岑子宴感到十分无辜,他揉着额头道:“说过,可是,您的本命剑……”
“我的本命剑,并不完全属于我,所以剑断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蒲忻澜语气平淡地道。
岑子宴抿了抿唇,道:“师伯,您别哄我,我那时候是不懂,但现在我都知道了,您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药石仙术用到您身上就像泥牛入海,激不起一点浪花,所以您才在地谷一待就是十二年,就是因为本命剑断折的反噬,不是吗?”
蒲忻澜静静地看着岑子宴,过了好一会他笑了一声道:“小鬼,唬不住你了还,‘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剑道的确一直有这种说法,但这在我身上并不适用,我和那把剑的联系微乎其微,所以剑毁我还在,我去地谷并不只是因为剑的原因……”
岑子宴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蒲忻澜的下文,不由得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蒲忻澜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他话锋一转道:“这剑身倒真是一等一的漂亮,取名了吗?”
蒲忻澜不愿多说,岑子宴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他垂下眼眸掩去了脸上的失落,开口道:“沧漫,取自不受拘束,逐浪沧海之意。”
“沧漫”二字话音刚落,剑身漆黑的长剑便亮了亮,像是在回应岑子宴的呼唤。
蒲忻澜拍了拍岑子宴的肩,笑道:“好剑配好名,好小子!”
岑子宴也冲着蒲忻澜笑了笑,他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师伯要试试沧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