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忻澜说着便抬脚下了山阶,谁知这师徒俩动作整齐划一地让到一边,立在山阶旁一同望着他。他奇怪地看着山荷叶伞面在他眼前转了个半弧,伞下的两人像是走了个极其默契的舞步,两道衣摆蹁跹着飘过了山阶。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两人两眼,越过他们向下行去。
两人随即跟在了他身后。
有点好笑。蒲忻澜心道。
*
过了半山腰雨便停了,三人一路来到山脚下的抚松小镇。
抚松小镇正逢集市,街巷比平日里热闹许多,往来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绵延了一整条街。
蒲忻澜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瞧瞧看看,这摸一下那碰一下,看顺眼的多摸两下,再问问几个银钱,最后摸着下巴摇摇头走向下一个摊位……那模样倒真像一个在认真逛街的人。
“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中了我给你们买。”
这是蒲忻澜一段路下来跟身后的师徒二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岑子宴没怎么逛过集市,对这些应接不暇的小玩意儿还有些新奇,但新奇归新奇,最多也只是看看,远没有到想要的程度,而喻逍漓则更是无甚所谓,毕竟这条街他没逛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因此一路走下来看什么显得很漫不经心。
不过这两人虽然都多次表示不需要,但还是被蒲忻澜塞了满满一怀的东西。
“欸,这香囊好看,”蒲忻澜在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是玉兰香,给你们一人拿一个怎么样?”
蒲忻澜笑着冲他们道。
岑子宴忙道:“不用了师伯,拿不下了。”
“没事,我给你们戴上。”蒲忻澜付了钱,转过身将两个香囊分别给他们系在了腰间,他拍了拍手满意地道,“不错,哈哈。”
喻逍漓垂眸看着腰间的香囊,在瞧清上面的图案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蒲忻澜拿的两个香囊正好是一对鸳鸯,他是鸳,岑子宴是鸯。
岑子宴显然也发现了香囊上面的刺绣图案,几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准备开口了,就见蒲忻澜又停在了一个卖簪钗的小摊前。
“这根流云簪很衬苋儿欸,”蒲忻澜将漆盘里的流云簪拿了起来,又从旁边拿起一支檀木箜篌簪,“这支给意迟……”
“也不知道令白、令青什么时候回来,唔……”蒲忻澜的目光在簪钗间流连,“这两支半月簪倒是别致,正适合令儿们。”
蒲忻澜一点也不偏心,玉灵峰的师徒们都得到了他的投喂式关爱,最后喻逍漓和岑子宴都不得不拿出乾坤袋来接受他毫无道理的“宠溺”。
直到岑子宴在一个酒楼前停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蒲忻澜倒着退回到他身边,往里面瞅了一眼道:“里面在说书,让我听听,讲的好像是《九州伏魔录》。”
岑子宴听着有些出神,闻言喃喃道:“《九州伏魔录》……”
喻逍漓见岑子宴一副走不动道的模样,便问道:“想听?”
岑子宴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又看向蒲忻澜。
“真会挑地方,这酒楼我挺熟。”没等岑子宴开口,蒲忻澜已经一掀衣袍跨上了台阶,进了酒楼大门。
岑子宴连忙跟上。
喻逍漓笑着摇了摇头,也抬脚跟了进去。
三人进了酒楼后便朝着柜台走去,柜台后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等到他们走到近前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今儿个什么风把仙君吹来了,仙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蒲忻澜将一只胳膊搭到台面上,看着柜台后的人笑着道:“四姑娘你要不出来走两步迎一迎呢?”
被蒲忻澜称作“四姑娘”、模样年轻的女子是这酒楼的掌柜风四娘,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道:“懒得去。”
风四娘说完抬起头对着喻逍漓点头示意,随后将目光落到了岑子宴的身上:“这个没见过。”
蒲忻澜拍了拍岑子宴的肩膀向风四娘介绍道:“我师弟的小徒弟,怎么样,俊吧?”
风四娘“啪啪”又拨了两颗算珠,道:“没你俊。”
蒲忻澜道:“恕我直言,姑娘你莫不是眼拙。”
风四娘不甚在意地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蒲忻澜:“……”
“算了,不说了,瞧着生意不错,雅间还有吗?”蒲忻澜言归正传道。
风四娘刚要开口,一个人影倏然风风火火地从后堂窜了出来,冲风四娘叫道:“阿娘!”
蒲忻澜闻声看过去,见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穿着一身半长不短的布衫,身前斜挎着一个大包,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背上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蒲忻澜叹为观止道:“别出心裁。”
风四娘向少女的身后努努嘴,问:“你背口锅干什么?”
小姑娘义正言辞地道:“这是我的盾!”
风四娘点点头,道:“行,盾,你背口盾干什么去?”
小姑娘双手叉腰宣布道:“我要去闯荡江湖!”
风四娘没什么意见,随口叮嘱道:“行,别把自己闯死了。”
小姑娘应道:“是!阿娘!”
岑子宴见小姑娘真的就这么背着一口锅往外走,不由得咋舌道:“这真的是亲生的吗?”
蒲忻澜贴心地替他问风四娘:“这是你家小草?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风四娘道:“仙君再眨两下眼都能给她送终了。”
岑子宴:“……”
蒲忻澜毫不在意对方的调侃,笑眯眯地道:“那我肯定活不过你们这些‘野火烧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