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两个玉瓷碗中,二人相对而坐。
碗中盛着各色的丸子,只是大小有些不均,随着玉勺的拨弄,丸子们在碗中浮浮沉沉,你推我攘好不热闹。
“尝尝看。”
顾九杏眼微弯,将玉瓷碗往沈朔那推去,期待着他的反应。
玉勺拨弄,一枚淡粉色的丸子乖顺地躺在勺中。
沈朔低头静静地品尝着,入口松软,清甜爽口,淡淡的花香在唇齿间绽开,味道竟是不错。
“嗯,好吃。”
顾九听得这样的评价,下巴高昂欲翘到天上去,灿然一笑,道。
“那当然,毕竟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跟荷花酥一样不传人……”
玉碗中的丸子原料取自灵植,随着玉勺的拨弄,香气升腾萦绕弥漫在空气中。
嗅得那香味,顾九早已饥饿的腹中再次叫嚣起来,停了话头,转而埋头吃起碗里的丸子。
几枚下去,唇齿清香。
直至吃到腹中半饱,顾九这才搁下玉勺,缓声继续接着之前的话说。
“没想到这么久没做,味道还是没变,看来这手艺没生疏啊,也不妄之前做这么多回。”
思及此,脑中便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那位大小姐的身影。
顾九道,“啧,那破小孩当初怎么这么难伺候,竟比我还挑嘴,除了这个旁的都不怎么吃。这么难伺候,怪不得那会儿自己天天追他身后,叫他大小姐呢。”
“给他做得多了都练入骨子里了,没想到这么久都还没忘记做法,竟同之前的味道一样好……”
顾九越说越兴奋,丝毫没发觉旁边那人的脸色不对。
直到听得玉勺放于桌上发出的轻声,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沈朔不知何时已搁下勺子。
玉碗里还留着半碗未碰。
她道。
“不吃了?”
听得那人闷闷的一声嗯,她并未多想。毕竟他身体尚未恢复,食欲不佳也不奇怪,何况他平素也没有饮食的习惯。
“放那就行,你回去继续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却见那人低垂着眼,眉间轻蹙,微微侧头,视线落在那玉碗之上,似乎想要说什么。
见此,顾九脑中警觉,生怕那人硬要干活,赶忙起身将人拉走,迅速将房门合上,将他欲说的那些话彻底堵在门外,迅速前去清理碗碟。
身后房门紧闭,水雾逐渐散去。
屋内叮呤咣啷,屋外那人伫立门前,目光长久地注视着紧闭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缓缓低头,目光有些落寞。
-
日暮已垂,夜色浓郁。
温泉水暖,雾气缭绕。
顾九身着一袭雪青色长裙,洗漱完毕后神色轻快,步伐轻缓向房间走去。
可直到她在屋中玩了片刻,困意渐起,接连打着哈欠,却仍未瞧见沈朔的身影。
顾九秀眉微拧,
他身体尚未恢复,该不会又……
思及此,困意彻底消退,她立刻快步向外小跑着出去。四处张望找寻着他的身影,心脏慌乱无措的跳着,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紊乱。
一路穿过长廊,越过垂花门,隔着重重宫灯向四处看去。
待到越过转角,才终于在悠悠竹林间瞧见一抹月白身影。
月光清冷,宫灯明亮。
风起,竹林摇曳,落叶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淡淡的清香。
那人长身玉立,一袭月白色宽袍随风轻扬。如瀑墨发披散仅用发带松松束在身后,此刻垂眸看向盆中之物,眸色晦暗不明。
瞧见他此刻一切安好,顾九高悬的心终于放下,长舒一口气,平缓着方才凌乱急促的呼吸。
不过……这个时候,他在那里干什么?
顾九提步上前,越过长廊,向那人靠近。
待到走进这才看清,那盆中之物是一件女子衣物,正是她进入幻境时所穿的那件衣服。
那件青色的劲装沾了水,颜色显得更深了些,在月色下瞧着更像是墨绿。
衣物随着那人的动作晃动,盆中水声悠悠。
嗯???
这是在……洗衣服?
这人凌晨才吐血昏倒,结果现在大晚上不睡觉好好休息,在这里洗衣服???
真当自己身体金刚不坏吗!
顾九敛眉,胸腔因为情绪而微微起伏着,提起裙角便上前去,欲将人拉回去休息。
只是她尚未触及那人衣袖,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时,却见那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那人垂眸,沉默地看向手中的衣物。
顾九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青色的衣服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血痕。
那滴血污似乎极其顽固,就连袖口处原有的青色也在洗涤下逐渐消散泛起了白,可那抹血迹却依旧固执地停在上方,显得有些突兀。
顾九正思索回忆着到
底是沾上了谁的血,这么难处理。
一时愣神间,却听耳侧传来撕裂声,此刻四下寂静,这道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那人手中的衣物竟然直接裂开了。
微风起,身后竹林萧萧作响。
只听那人缓声道。
“破了”
声音平淡无波,语气里带着一抹疏离,无半丝震惊愕然,只有死寂一般的平静。
手中衣物重又跌落回盆中,激起几抹水花。
他缓缓回头,二人四目相对。
“改日给你做件新的,将这件扔了好吗?”
盆中那件衣服,于她而言算不上特别,当时选它不过是因为穿着它更方便活动身手罢了,既然洗坏了没法再穿,想扔便扔吧。
只是不知为何,顾九却莫名地觉得周围气压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