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猛地拔刀,刀光一闪,云倾散人没有躲,而是任由她砍。那一刀劈开了云倾散人的肩膀,直见白骨,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白雪,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这点疼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让时幼更加愤怒。
她猛地甩开刀,随手丢进雪里,下一瞬,拳头重重砸在云倾散人的脸上。
云倾散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血丝。
时幼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还嫌不够。她把刀丢进雪里,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云倾散人身上,毫不留情。
她要让他痛。
她要他知道,不是只有他能决定她的生死,不是只有他能胡乱操控她的命运。
一拳、两拳、三拳。
她的力气比从前大了太多,一拳接着一拳,将他打得踉跄后退,直到最后,云倾散人终于站不住,被她生生打倒在雪里。
大雪落下来,天地寂静无声。
云倾散人倒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银发散落,嘴角带着血痕,却只是安静地仰望着漫天风雪,神色淡漠得不像是刚挨了一顿毒打的人。
“阿幼……”云倾散人轻声唤她,
“让我们一起死在这场母国的雪里吧。”
时幼脸上的泪珠已经被寒气冻结,皮肤泛着冷白色。她眼里没有愤怒,甚至连鄙夷都懒得表露,只有深深的疲惫。
“别想拉着我死,我还有未竟之事要做。”
时幼说完,她抬腿,重重踢了云倾散人好几脚。
可她还是不解气。
时幼俯身,狠狠拽住他的衣襟,把他从雪地里拖起来,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带着一点狠戾,却并没有真要置他于死地的力道,每一拳都砸得云倾散人肩膀一颤,可他始终没动,
打着打着,时幼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她愣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泪。她狠狠吸了口气,把刀捡起来,翻手用硕大的刀柄砸在他胸口。她真的怕像杀了昭琰那样,那么轻易就把人杀死了,但又气得不想停手。
云倾散人终于动了动,银白的长发被血浸透了,一缕缕贴在脸侧,眼神却还是淡的,空得好像看不到时幼的拳头:
“……其实,我真的很后悔。”
时幼听到这话,手里的刀柄停在半空。
“你掉下悬崖的那天,”云倾散人喃喃道,“我当时以为你死了。”
“那个高度,换做任何人,都是必死无疑。我想着,你死了,你终于不会落入任何人的手里了。”
“可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被玄霁王捡回去……”云倾散人顿了顿,嗓音有点哑了,“我当时怎么也要把百鬼山烧了。”
时幼的手抖了一下。
没听到期待的话,她狠狠地,落下刀柄,又是一下。
云倾散人闷哼了一声,像是终于痛了,缓缓抬眼看着她。
这漂亮又陌生的眼睛里,蕴含的复杂情绪,一下子让时幼无所适从。
她喘着气,抬手胡乱擦了一把脸,可手背上满是血,根本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她气得要命,却又觉得哭出来实在没用,便只是咬着牙,死死盯着云倾散人:“师父,你若真那么后悔的话,当时就不该把我和时奕捡回去。”
云倾散人看着她:“是啊。我太后悔了。”
时幼气笑了:“你还想烧百鬼山。我承认你很强,强到需要我花一年的时间,以恨你为动力,才敢与你这般面对面站着。但这全是因为我足够恨你,恨到我无法接受你死在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手里,所以我没办法向玄霁王开口,求他杀你,而是求他,助我变强。”
“但凡我向他开口,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有他强吗?你真觉得,凭你,也能烧了百鬼山?你以为玄霁王是什么人,你不怕,你烧了他的山,他把你剥皮抽筋?”
云倾散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碾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时幼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用这么锋利的言辞,一句接一句,狠狠地往他心上扎。自悬崖之事过后,时幼一心一意只想杀他,还将想杀他的心情昭告天下,这实则让云倾散人既惊喜又高兴。这样一来,她的心里,就又变得全是他了,又容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此刻时幼这些话,远远比时幼拿刀砍他,更令他难受不已。
云倾散人勉强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护着他?他在你心里……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
这话让时幼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了解他。他这个人,护短,护得很彻底。他的人,连一根头发都不能动。百鬼山,更是他的命。”
“所以在他的眼里,你已经是他的人了,是吗?”云倾散人反问。
时幼说不出话来。
她选择用拳头回答这个问题。
“他对你做过什么了?他吻过你了吗,与你行过男女之事了吗,他已经彻彻底底,把你当成他的人
了吗?”
“你病了,师父。”
云倾散人又道:“阿幼,那玄霁王相貌堂堂什么都不缺,凡是他想要的,他勾勾手指,就连天上的太阳都能立刻得到。这样的人,他能看上你什么?就算他今日明日对你热络点,厌恶你也是迟早的事。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女子,若你身上没了他需要的东西,他还能这般惯着你么?难道就因为他短暂的与你甜蜜些,你不会就看不清自己,真要和他过一辈子吧?”
云倾散人是故意挑难听话说的。他实在看不惯时幼这般袒护玄霁王,但的确也说出了一些他内心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