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时默是这样的性格,否则真会被二老板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白漫梨又关切地问:你家小朋友,没跟你一起?
白漫梨虽然不知道时默口中的“小朋友”具体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却觉得时默这回栽了,居然会为了别人回来,也不怕和许妍对上。
但许妍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皓光,谁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时默看到白漫梨的问题,打字的手就显得不那么轻快:没一起。还不是我家的。
白漫梨从未见过时默如此生硬的回复,还一连两个句号。
她不知道,向来以不管闲事闻名的她精准无比地捅了时默的心窝子。
而白漫梨口中的“小朋友”正跟着白胡子老人家坐在咖啡馆里,面对薄薄一纸合同。
乔衣眉心微蹙,望向上头密密麻麻的条款,有着诸多不利于乙方的限制,稍不留神便要承担高昂的违约金。
她曾与时默拟定工作合同时也做了很多功课,知道像这类的合同是“霸王条款”。
而像她这样涉世未深的新作曲人,别说是霸王条款,就算收入对方九成,自己一成,有时候都不得不妥协。
签了公司,家人便不好再管她什么。
在矶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稳定地驻扎下来,不依靠原生家庭的力量才是第一要义。
白纸上赫然写着黑色加粗的甲方抬头,是时默告诉乔衣要谨慎决定的“遄声音乐”。
吴荃将笔递给她,面上神情变了又变,最终皱着眉询问:“遄声其实会再来个高层,相当于代表翟心娱乐的意愿,你知道翟心娱乐吗?”
春节时,吴荃查过乔衣,已经知道了她逃婚的事。
他并不介意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于他而言,能做出完美动听的音乐才是头等大事。
如果不是为了恰饭,为了有足够的资金与流量挽救他与他摇摇欲坠的工作室,吴荃本人也不太愿意进将遄声这个局势莫测的地方,更别说把富有才华的小辈也坑进去。
想到此处,吴荃犹豫地问:“要不,再签张专辑,人就别签了?”
乔衣摇头,微微一笑,语气却有几分坚决:“我知道翟心,谢谢您的好意,人还是要签的。”
吴荃心道可惜,小丫头自己选的路,旁人也不好干涉。
如果在遄声做满五年,机会还是很多,前提是那个新CFO和翟成鸿不找乔衣的麻烦。
却见乔衣把桌上遄声的合同推开了,朝吴荃伸出了右手。
白皙的五指,指节分明,带着薄茧,是天才与她的电钢琴不离不弃的证明。
那手中就像有根无形的橄榄枝,吴荃甚至能听见和平鸽扇动翅膀、降落在他肩头的声音。
吴荃暗自咂舌。
小丫头看起来像温室中的小花儿,没想到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他还未说出口的方法,下一秒,乔衣就替他说了。
第二十九章
“如果可以, 请让我加入您的冬秋影音。”乔衣另外掏出一纸文件,递给吴荃。
乔衣搜索过吴荃名下的企业,发现了十年多前注册的冬秋影音工作室,没有改变注册资本和法人, 由此推导出吴荃还保有着工作室的相关权利。
与他沟通后, 乔衣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吴荃和遄声签了2020年往后的时间, 之前的歌曲和行为却是自由的,换句话说把他自己的时间签给了遄声,名下的工作室和里面的人不在遄声的管辖范围内。
倒也不是钻了遄声的空子, 是对方高层和法务打心眼里认为吴荃的冬秋影音起不来,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便做了顺水人情。
“你这丫头, 一套一套的。”吴荃接过乔衣拟定的合同条款, 到底还是很青涩, 很多方面都没考虑到。原本暴脾气的他却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就像看那天晚上烈舞结束后,乔衣递给他的钢琴谱。
看来乔衣对他的工作室很有信心。
“你真的要签我这个快倒闭的破工作室?如果你想, 可以自己去注册一个。”
吴荃对乔衣说了如何成为独立音乐人, 但这又是另外一条道路。
乔衣却有她自己的想法:“我还有很多要跟您学习,而且冬秋工作室在2015年之前出过很多很好的作品。”
冬秋工作室成立于2009年1月,在矶市最冷的严寒中冉冉升起,如同一颗新星,当年引领过音乐圈很多时尚新风潮,15年是吴荃创作的巅峰, 之后却再也扶不起来,渐渐销声匿迹。
网上只说吴荃江郎才尽, 脾气硬如茅坑里的顽石,手下的徒弟们有长远的发展眼光, 纷纷离他而去。
乔衣却从种种小细节发现并非如此。
吴荃一直随身带着刺了个“荃”字的手帕,保温杯上围着棉布做的罩子。
针法看上去出自同一人,针脚很工整。布料已经很旧了,新打的破洞补丁却很粗糙,即便如此吴荃也没有将它们换掉。
乔衣想,是吴荃那个擅长做手工的妻子给他做的。
吴荃很爱他过世的妻子,即使14年她离开,依旧保持了一整年的高速度高质量创作,直到之后回归现实,得知亡妻再也无法回来,平静地接受爱人的离去,与灵感的离开。
他是个念旧的人,世上最让人意难平的便是长情。
乔衣心中叹息,灵感可以回来,一定可以。时姐与她说过,人与人之间有缘分,有微妙的联系,相互扶持的过程中,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乔衣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浅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吴荃,全身散发着认真而严肃的气场,不觉中像是久经谈判考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