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们抱在一起,身体贴得很近,她依旧觉得裴泠初离她很远。
裴泠初喉间微动,眼睫垂下来,盯着白色长绒地毯上那只黑白小狗,它旁边还有一只白色小猫。
她的大脑下意识回避傅迟说的那些话,出神地想:
如果她要买个小房子,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没有落地窗,而是小阳台,能晒太阳,四个人的小餐桌,朴素的桌布,白瓷花瓶,房子不会太大,但装修得很温馨,唯一不喜欢的点也就在于,处在市中心,离人群太近。
但这里隔音很好,她有点喜欢躺在躺椅上,隔着窗户瞧灰暗的天空,路过的行人,烟火气很足的小商铺,推开窗,能很清楚听见人们一来一往流利地道的法语。
“姐姐,可以吗?”
傅迟催促她回答。
……
裴泠初没有理由拒绝傅迟发出的邀请。
尽管前不久刚发生那件事,她也想不出理由去拒绝她。
有关系,又好像没关系。
她声音低哑,屋内是天空阴沉的色彩,声音听起来有些磁性。
一字一板地问道:“为什么会租这样的房子?”
纯属好奇,并无别的意思,但她想听听傅迟会怎么回答。
听语气,仿佛此事事关重要,事关能不能一起泡澡。
裴泠初忽然想,她自己思维也很跳脱,想一出是一出。
她以为傅迟会不乐意,说不定会埋怨她站在这里太长时间,身体冰凉凉的,催她赶紧去洗澡。
可她没这么做。
裴泠初发觉后背陷入更深的怀抱中,傅迟身上清爽温暖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她,身体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
她光着腿,膝盖隔着轻薄的西裤抵住裴泠初膝窝,却并无涩。情的意味。
她们之间像隔了一期雨季。
傅迟的声音有种分寸感:“这里离时装周举办地点很近,坐有轨电车很方便,我原本想租一辆车,但是我觉得你会喜欢周围的风景和氛围,所以我没租。”
她鼻息很轻,凉丝丝地吹在裴泠初颈侧,脉搏仿佛被烫到,裴泠初喉咙滚了滚,缓缓喘口气。
傅迟继续说,双手扯住裴泠初身上的外套裹紧。
“我觉得你会喜欢。”
“我觉得这套小房子很适合你。”
“所以想租下来,想让你住这样的房子,想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傅迟下巴搁在她肩头,最后一句说得是: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裴泠初心里有根沉寂生锈已久的琴弦,此刻忽然被拨动下,在心海荡出阵阵余音。
她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所有说不出口的话,就好比傅迟此刻拎着如此妥贴乖巧的口吻在她耳边问,笃定她一定会答应一样。
“我们泡完澡,你躺在躺椅上,我坐在你旁边,我们喝姜茶,好不好?”
“如果觉得太安静,角落里有一台黑胶唱片,我让人提前准备了很多唱片,你可以挑你喜欢的。”
她没动旖旎的心思,面对裴泠初,她永远克制自己的情感表达,敬爱大于迷恋。
秉持着不看、不碰、不幻想三原则。
她说:“我陪陪你。”
只是很单纯的,只是想陪陪她。
神经太过于松懈,对于心理健康的人来说,是种放松,而对于裴泠初来讲,很容易胡思乱想,容易把自己逼进牛角尖出不来。
怀里的人动了动,裴泠初拉开她的手臂,手没松开,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
“拿衣服,去那间浴室。”
裴泠初没敢喊她的名字,她有点搞不懂,她此刻面对的是小迟,还是小迟管家。
大概,是小迟吧。
但她似乎产生依赖了,对……小迟……小迟管家……
裴泠初身体僵住,大脑嗡一声,一片空白,几乎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拧巴在一块,胸口堵上一块巨石,难受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反悔,她不想答应了。
不想承认她此刻很需要傅迟,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多了,会令她上瘾,会让她变得脆弱,会让她失控。
但傅迟没给她机会,反而让她的矛盾拉扯一拳打散在棉花上,情绪的龙卷风趋于平缓。
“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也陪陪我。”
“异国他乡,我害怕。”
“我身边只有你。”
她一句一句,像念情话,内容像,语调也像,传到裴泠初耳中,变成回忆。
此时此刻,傅迟变成当年那个瘦小的,缺失安全感的5岁小孩。她像刚出生的幼崽,身上裸露着鲜嫩脆弱的肌肤,迫切需要人来保护,披上毛茸茸的毯子。
裴泠初晃神,温声应下:“嗯,一起。”
满缸的热水恒温定时,蒸汽长时间挥发,令整间浴室迷雾缭绕,恍若身处云间。
眼前迷了一团雾,傅迟裹着浴巾,光脚走进来时,脸颊微微发烫,眼神摇曳不定,不知放到哪里合适。
当她向前伸手,张开手指又握拳,看着可视度不足半米远,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自己的手时,肩膀松了松,不禁呼出一口气。
她抿抿嘴,抬脚慢慢走进浴室,地上有潮气,冰凉,很滑,傅迟耳尖发热,暗自想:尽管她此刻对小初姐姐没想法,但也不代表能直视她的身体,她又不是小孩的年纪了。
裴泠初轻盈盈的声音从低处响起,听上去音色无异。
“小迟,你慢慢走,踩着地上的垫子,别滑倒。”
“嗯……嗯。”
她一出声,热意直抵大脑,傅迟感觉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咽好几下喉咙,默默在心底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