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回来了。”
傅迟眼前一片模糊,泪水盛满眼眶,她牵着裴泠初的手触上自己脸颊,气息断断续续,不断将脸蛋埋到她的手心。
“不是梦,姐姐,你碰到我了吗,你摸到我的眼泪了吗?”
“我是真的。”
傅迟呼吸微颤,闭下眼,泪珠顺着眼尾下滑,与她的指尖亲吻。
满腹心疼无法言说,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在她耳边说,我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不会再离开了……
裴泠初仿佛刚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眼底逐渐清明,疑惑看着她,“小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又看看周围,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医院里,眉心闪动,“我怎么在医院里……嘶——”
脑袋忽然开始疼,裴泠初拧下眼睛,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却摸到粗糙的布料。
“别碰,你出车祸了,伤到头部,额头破了,还有点脑震荡。”
傅迟忙把她的手拉下来,攥在手里,眼睛在她头上瞧两下,担忧问:“疼得很厉害吗?如果太难受,可以吃一片止痛药,但最好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嘴上说着最好不吃,她还是把药拿到手边,又给裴泠初倒了一杯温水,“姐姐,润一下嘴唇吧,喝太多可能会吐。”
忽然有人照顾她,裴泠初有点不习惯了,怔怔接过水杯,小口抿一下,舔舔干燥的嘴唇,看向裴烟回,轻声喊:“母亲。”
裴烟回显然是一副精神疲劳的状态,眼下泛青,动动无神的眼睛,问:“小初,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了,只是头有点疼。”
裴泠初想起来怎么一回事了,眸底露出淡淡愧疚。
“母亲,我把合作搞砸了。”
“我坐地铁坐过站,到公司的时候,太晚了,对方已经走了,我开车赶过去,打电话没有人接,我当时,当时……”
她直愣愣看着空气,陷入回忆,身体突然开始发抖,她焦虑起来,嗓音抖个不停,水杯直接从手里掉下去,水洒在被子上一片。
傅迟小小惊呼下,立马把即将滚到地上的玻璃杯接住。
“如果我在地铁上没有走神,就不会坐过站,就能按时到公司,对方也不会离开,我没做好,我没守信用,都是我的错……”
“小初,不要再想了!”
裴烟回强行打断她,摸索着碰到她手臂,随后紧紧将裴泠初搂到怀里,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了,没事,走了就走了,不合作就不合作,这么大个公司,不差她一个合同。”
裴泠初趴在她怀里不停抽气,肩头轻颤。
傅迟捏着玻璃杯,湿漉漉的指尖收紧,眸光晦涩落寞。
这时,没人注意到,病房的门悄无声息打开,又悄无声息关闭。
“所以,你们都瞒着我是吗?”
傅迟心头一紧,唰一下抬起头,就看到裴温瑾不知何时站在病房门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小瑾?”心里一咯噔,她立马走过去,朝裴温瑾伸出手,“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温瑾蓦地抬起头,扬手拍开她作势要来牵自己的手。
傅迟话音一顿,怔怔看着她。
眼睛肿成两个核桃,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吗!”
裴温瑾歇斯底里地大吼,眼泪如瀑而下。
她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瞪着傅迟,声带嘶哑,鼻翼疯狂翕动,不停倒抽气,双唇颤颤巍巍,她难过地扯下唇角,嘲讽道:
“你们是不是都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啊。”
“母亲失明,姐姐生病,煦姨……煦姨……”喉间堵得说不出话,她只能不停掉眼泪,崩溃地哇哇大哭,不停竖着手指,一下下往自己心口戳。
“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么难过,只有我每天开心得像个傻子,我到处飞,到处旅游,我还发朋友圈,你们还给我点赞,我,我……呕——”
裴温瑾哭得直弯腰干呕,傅迟红了眼眶,朝她迈出一小步,想去扶她,“小瑾……”
“傅迟!你跟她们都是一伙的!”裴温瑾哭喊着用力推开她,“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抡着拳头去打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裴家的人吗,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凭什么不告诉我!”
裴温瑾揪紧傅迟领口的衣服,凶狠狠地瞪着她,哭得满脸是泪,满脸通红。
“小瑾,不是的。”傅迟痛苦地摇摇头,吸下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仰头看看天,轻声说:“我们只是,不想让你接触这些,你是家里的小妹妹,我们想让你无忧无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呵呵。”
裴温瑾轻笑两声,身体突然软下来,傅迟连忙捞住她的腰。
“为了我?想让我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她低着头轻声喃喃着,又倏地讽刺笑两声,突然揪紧傅迟的衣服,声嘶力竭道:
“那你们难道就要为了我能实现这样的人生而牺牲吗!”
“这是你们的责任吗!”
“不是!这不是!我根本不需要!”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个样子!”
裴温瑾用力挣脱傅迟的手臂,她大喘着气,绝望悲痛地看她一眼,转头朝床边走。
裴烟回捂着裴泠初的耳朵,裴泠初捂着脸,哭成泪人。
她双手撑在床尾,整个人蔫巴下来,像枯萎的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