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明年又会有一批阿哥出宫开府,那府上面的招牌怎么着也要换一换。
大阿哥已经先带着一批人回朝,剩下的……
康熙看着剩下两个儿子,五阿哥脱掉盔甲换回常服就懒懒散散站着。
那是能给他躺着绝不站着。
瞧着胤祺就来气。
康熙不耐烦地将视线挪向站在旁边的胤祐。
胤祐:“……”
胤祐果断地挪开了目光,一点也不想要接康熙的茬。
康熙:“……”
两个儿子,没有一个靠谱的!
没得法子,康熙也不能逼着两个倒霉儿子临阵磨枪,只能够从周边升任两个官员,留下三个将领带兵镇守准噶尔城。
其中一位留下来的将领是哈达那拉弦裴,这也算是康熙给的赏赐,拿点军功,之后论功行赏。
这次战争能够推进的这么快,除了武器,将士们吃饱喝足的精神状态也不容小觑。
先前离京的时候,康熙已经赏过一次宝敏,再赏倒让人觉得他偏爱七儿子一家了。
朝廷里面的老狐狸们指不定生出什么心思来。
于是这个殊荣就按在弦裴身上。
康熙也带着一定的打量,若是弦裴在准噶尔战争中表现得唯唯诺诺、那他还要再多考虑一番。
但弦裴被安排了混编,带着正红旗同胤祐一起去截堵,完成得出色不说,后面的脏活累活也没少做,倒是跟一些八旗子弟不一样。
难免让康熙生出了几分扶持之心。
胤祐看着大舅子被皇阿玛钦点留驻,当天晚上提着酒就去了弦裴的营帐里。
“七阿哥……?你怎么来了?”弦裴忙从木板床上面爬起来,看着进来的七阿哥,又看看人手里面提着的酒,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胤祐这是要做什么。
“七阿哥这是想要给我践行吗?”弦裴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不是,就是偶尔之间得到了一壶好酒,没有人陪我喝,这不是正好你在吗?”胤祐将自己手里面的酒提拎了起来,示意弦裴赶紧坐到桌边来。
今天跟着其他年长的将领在准噶尔城里面来回巡视了好久,双腿都累得发麻,这会儿他想躺着,倒是被人找上门来了。
弦裴没得拒绝,谁让胤祐是自己妹夫的同时,还是皇子。
边城的酒不够清澈,也没有带上任何文人的文墨气息,甚至还有些浑浊,
嘎啦嗓子的痛快,配上营帐周边微微晃动的火光,让他们这些天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散开来。
“皇阿玛这次让你留守在准噶尔城,也算是给你机会,你好好把握住。”
“等你将这边安抚好以后,回京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胤祐往弦裴的碗里面倒满浊酒,眼眸低垂,“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志向,幼年的时候期望着长大,如今长大了反而盼望着死去。”
“可能究其一生,不过是这般。获得皇上的宠爱,是一件说好,又不太好的事情,人心经不起权势的滋养,我也一样。”胤祐笑道。
弦裴手中的酒碗微微一顿,险些将碗里面没有喝完的酒倾洒出来。
“奴才惶恐,七阿哥慎言。”弦裴急得抓耳挠腮,差点没直接给人跪下去。
胤祐制止住弦裴跪地的动作,将人扶起来的,认真道:“我希望弦裴能够往上爬,爬到能被皇上注意的地方,成为皇上的拥护者,而不是成为某个人的拥护者。”
胤祐将碗端起,轻轻撞了下落在桌面上的另一只碗,“这样,要是日后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才能有人出来帮一把宝敏。”
弦裴眼底的震惊无法遮掩,也不知道七阿哥这是在走个什么章
程,坐在一旁也不敢说话,瞧着胤祐一碗一碗的浊酒往肚子里面灌,直到坛子里面的酒都喝完,面上爬上了红晕。
弦裴生怕胤祐喝醉,走路不够稳当,把自己给磕摔在路边,因此是搀扶着胤祐往营帐里面走。
胤祐边走,还边拉着弦裴的手,大着舌头说:“无论怎么样,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娶了妻子,瞧着倒是对不起人家。光有着个皇子身份……又有什么样……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惋惜,怎么生下来是个瘸子……”
“又有很多人,估计心里面乐开了花,恨不得,恨不得爷这辈子都是个死瘸子……”
“你要是往高处爬,等,等哪天我失了心,也能
够给宝敏撑腰……”
弦裴汗流浃背,稳稳当当扶着胤祐,伸手捂住人的嘴,小声道:“奴才知道七阿哥是个什么意思,这事咱就自己心里面清楚就好……这大庭广众之下……”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弦裴当然也不可能将人的醉话给当真,只是这事情在他心里面就像是埋下一颗种子——人心是善变的,今日瞧着是恩爱两相宜,明日可能就翻脸不认人。
被蹉跎岁月老死在院子里的女人太多,弦裴可以对旁的女人道一声叹息可悲,可面对一同长大的亲妹妹,却无法做到彻底割舍。
胤祐被人扶着上了床榻,手紧握着胸口的衣裳,呢喃低语,凑近听,还能够听到宝敏的名字。
弦裴实在是没这个闲情伺候妹夫,听着人在这里叫唤自己亲妹的名字。
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
忍了又忍,弦裴担心七阿哥醉后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将人的鞋子脱掉,盖上被子,便搬着凳子在一旁坐了会儿。
床上的人没了声音,弦裴才安心地往回走,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外面安静到只剩下盔甲摩擦的声音,屋内的烛火发出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