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院中有异响,似是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那人从前也常来,可是近些时日,倒是不曾见过他了。他每次一来,便会与阿娘距离极近,极是亲密。
他很不喜欢这个人。因为,另外一个与阿娘距离如此近的人,摔断了他的一条腿。
贝奴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所以,只要是那人来此,就定然要寸步不离阿娘才是!贝奴眯着眼,竖起了长长的尾巴。
谁知,这人甚至还没敲门,阿娘便主动开了房门。而且,一眨眼的功夫,贝奴便发觉,自己已经被送到了门外?!
听着房门在身后被无情地关上,贝奴一身的凶猛瞬间化作懵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怎的就被赶出来了?
他不服,转身欲从窗子跳将进去,谁知,窗子也被一扇扇地阖上。
“嗷呜——”
贝奴蹲在地上,看着窗内融融的烛火下,两个又靠得极近的影子,呜呜咽咽了半晌。
眼见着就要下雨了,阿娘就这样将自己赶了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得爬上了树梢,在一个粗壮的树杈上,趴卧下来……
女人啊,都是见色忘义的!跟那只傻狗一样,见了骨头便忘了自己。
“阿蓉!”
甫一见面,还未等看清魏修晏的脸,杜时笙便被那人一把拽进了怀中。
温热的胸膛,有力的心跳,以及头顶上传来的灼热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种熟悉,令她生出了这些时日从未有过的心安,竟让她一瞬间,生出了一丝困意。
她的确已经好些日子,未曾睡过一场好觉了。
不过,这困意很快便被那两道炽热的目光,灼烧了个精光。
“阿蓉,你瘦了。”
冰凉的指尖,抚着过她泛着青色的眼眶,抚过她尖尖的下巴,魏修晏满眼的心疼和歉疚。
啥?被关起来的不是你吗?怎的好似我受了多大苦一般?
杜时笙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着多日未见的心上人,她也是难掩心潮澎湃。
她紧握住他的双手,一脸喜色道:“阿晏,你……好似又白了些……”
话一出口,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魏修晏的面容一僵,指尖又凉了几分……
身为男子,肤白俊逸,气质出尘,他实在是听得太多了。可这话在阿蓉口中说出,倒是令他有些难堪。
他一个大理寺少卿,卷入朝堂之争,身陷囹圄,还要阿蓉一个弱女子多方奔走,本是过意不去。此时,几日不见,她竟说自己的皮肤又白了些。
看来,自己这是要将“小白脸”的名头坐实了?
皮肤白有什么用?又不需要做小倌和伶人!即便是做,也只能做阿蓉一个人的小倌!
思及此,那张白皙异常的俊脸,终于升腾起了一丝血色……
杜时笙不知魏修晏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只是暗骂自己嘴快。她干笑了两声,为了缓解尴尬,又说道:“大理寺的庖厨,还挺不错……”
魏修晏刚刚绯红起来的面色,又白了两分。
阿蓉这是怪自己没心没肺?竟然吃胖了?
她日日送那么多吃食,天气又热,无法存放,一想到是她亲手做的,魏修晏便无论如何,也要全部吃掉。如若是因为这个引起了阿蓉的误会,自己可真是冤枉啊……
杜时笙看着他眼中又渐渐泛起了委屈的神情,自知自己又失言了。
她最是看不得这神情,只得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将方才的话圆回来。于是,她又说道:“阿晏,我……”
“阿蓉,你今日去找崇永,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我说?”
魏修晏怕她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连忙打断了她。重逢的气氛已然如此诡异,不如先说正事吧!毕竟,今夜自己并不能在此耽搁得太久。
杜时笙也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将桌上刚刚誊写的名录,拿给了魏修晏。
“……阿晏,这便是按照林宅那块石板,誊出的名录。”
杜时笙将这几日之事,简要地同他讲了一遍。
魏修晏被这其中曲折,震惊地失神了一瞬。未曾想,他没有同阿蓉说起过的雪娘,竟然被她找到。而沈阿婶留下的扑朔迷离的线索,竟被她在短短数日内,尽数解开……
然而,他还来不及夸赞杜时笙的勇敢聪慧,便被名册上的内容吸引住了视线。
名册上,记录了先帝末年几场省试和会试中,舞弊之人的名单。这些人,不乏有现下在朝中身居要位的官员,或是他们的亲眷。
这就是崇永口中所说的,当年为林家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第223章
看着魏修晏的目光一点点冷肃下来,杜时笙
知道,这名册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为重要。而现下的情况,也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
“阿晏,这是……”
“阿蓉,我要将这些证据一并带走,交给崇永。明日,他会去单独奏请圣人,将凌王罪行一一揭露。”魏修晏将那张名录放入怀中。
“崇寺卿……”
杜时笙惊讶,崇永不是凌王的人吗?
魏修晏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笑道:“放心,他是杨公的人。当年,你的祖父还有恩于他。他这些年来,便是蛰伏在凌王身边,暗中收集凌王罪行,为林家雪冤。”
杜时笙恍然大悟,缓缓点了点头,心中悔道,早知如此,何必还去恐吓他,真是毁了祖父的一世英名。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轻蹙眉尖,打量着魏修晏一身玄色衣衫,问道:“阿晏,明日你不与崇寺卿一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