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巡叫了车,跟司机报了地址。
他订的酒店在郊外,从机场过去很远,离墓园却近。
路上赵商商听着车载广播里的歌声犯困,司机钟情于陈奕迅的粤语歌,抽烟抽哑了的嗓子跟着哼,伴着夜雨声。
赵商商眯着眼睛,最后几乎整个趴在江巡怀里。
他将她抱得很稳。
赵商商面颊埋进他衣服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找到舒服的姿势后便不再动弹。
少年骨骼很硬,枕着的胸膛如深深扎根地底的树,靠过去贴紧,率先感觉到的却是树上生长出的苔,厚厚一层,柔软稚嫩。
快到酒店前,赵商商醒了。
熬过那阵睡意后,脑袋一片清明。她懒懒的,还是不太想动,歪在江巡身上。
他低头看见她醒了,拧开保温杯,喂了她半杯盖的水。
“你不困吗?”赵商商问。
他摇了摇头。
车停了,前面的司机说:“到了。”
下车以后上台阶,到酒店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大雨滂沱,雨伞挡不住全身,他们还是被打湿了。
进了房间,江巡放下行李,摸了下赵商商的手臂,触到衣服上的水珠,“你先去洗澡。”
酒店建在高地上,窗外是无尽的丛林,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内可抵达宴市最大的墓园。
雨把窗户彻底糊住,像一条河悬挂在酒店外,而他们宿在水底。
赵商商洗完澡出来才有功夫打量房间,江巡订的是间双床房,空间不算特别大,布局和装饰有种古朴感。
她坐在靠外的那张床上盘着腿擦头发。
等江巡也换了身衣服出来,她说:“我有点饿了。”
江巡习惯性地想要打送餐电话,拿起听筒拨号后,忽然问赵商商:“想在房间吃,还是去餐厅看看?”
“你累不累呀?”赵商商问。
“不累,”江巡一听就知道她意思,弯腰拿起她放床上的外套,把人裹住,“走,我们出去吃。”
刚才进来得太匆忙,根本没时间打量四周。
赵商商现在才发现酒店后面还有两栋矮楼,通过一楼的连廊,就到了餐厅。人还不少,但不喧闹。
“你以前每次过来扫墓,也住这边吗?”赵商商问。
“嗯。”
不过江巡从来只是在房间凑合着住一晚,没出来逛过,也没来过后院的餐厅。每次来的心情都是沉郁的,如同清明节永不缺席的雨天,天幕从不放晴。
这家酒店给他的感觉便像是林中的古刹,冷清寂寥,房顶上停着觅食的乌鸦。
到现在才发现这里居然是热闹的。
赵商商给他拿了块南瓜蛋糕,有点甜的口感,但不腻,味道出奇的好。
赵商商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尝一点,他空荡荡的胃逐渐被填满。左手握着赵商商塞过来的暖手宝,身上暖洋洋的。
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看雨中的翠竹,水池边的鹅暖石被洗得发亮。
江巡觉得溅起的灰色涟漪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雨点。
到了这刻,长途奔波的疲倦和睡意姗姗来迟。
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回房间,江巡很快睡着。
赵商商把他那一侧的灯全关了,留下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她下床套上拖鞋,绕到另一边,给他压了压被角,趴在床沿看了会儿他的睡颜。
又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床,翻出耳机,打算找个电影看。
她把枕头叠高,塞在背后,舒服地靠上去,熟悉的电影片头音效从耳机里响起。
将近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有些冗长,看到后半程,忽然感觉床往下陷。被子被掀开一角,有人钻进来。
江巡到了她床上。
赵商商完全没心思再管电影,手机跌在床铺上,耳机也掉了。
江巡蜷缩在她的被窝里,面朝她侧躺着,鸦羽似的乌黑头发搭在眼皮上,双眼紧闭着,似乎人没醒,刚才的举动只是梦游。
被子底下,两人的双腿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阿巡?”赵商商叫他。
他没反应,一动也不动,挨着她睡觉。
赵商商摸了摸他头发,“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耍赖。”
“困。”江巡喉咙里含糊挤出一个字,身体往被子里躲了躲,利落的五官线条被光晕模糊,变成脆弱无害的模样。
赵商商妥协般,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
“好吧,如果是阿巡,可以耍赖。”
第二天赵商商醒来,发现自己被江巡抱在怀里。两人的手和脚缠在一起,肌肤相贴有种奇异的熨帖感,似乎天生契合。
跟江巡四目相对时,两人默不作声望着彼此。
赵商商难得没起床气,只有尴尬,脸颊烧得通红,“那个……那啥,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江巡手臂从她颈后抽离,脸上神情不太自然,掀被子下床时还踉跄了一下,先去了卫生间。
整整一个早上,直到两人收拾好去餐厅吃完早餐,赵商商才从同床共枕的尴尬中缓过来。昨晚江巡虽然睡得迷糊,可她却是很清醒的。
她关掉了还剩二十分钟的电影,躺在枕头上玩他的长睫毛和手指,像得到一个新玩具。
后来被他浅浅的呼吸声传染,就那样睡着。
醒来后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姿势。
古丘成是在他们去墓园的路上打电话来的。
以往江巡每次去扫墓前,情绪总是很低沉。他休息不好,也没什么精神,人恹恹的,你跟他说话很难得到回应,他不怎么开口,像屏蔽掉了外界的声音。
古丘成免不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