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采风,拿着相机站在桥上往下拍风景和偶尔几个过路人,却没想到镜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不远处坐在树荫下的男人,他头发稍长,用皮筋在脑后粗略绑着,其余垂落的发丝也没去管,腿上放着一本素描本,时不时抬头再落笔,似乎是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直到一声相机快门的落下。
男人似有所感地掀起眼皮朝她望来,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撞了个正着,风过树梢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眯了眯眼。
这张脸就这么留在了她的相机里。
......
回过神来,乌荑看了眼右下角署名的时间—2020.6。
去年,夏季。
也不知道那张照片她有没有洗出来。
她没在这幅画前过多停留,双手插在口袋里后又往前走去,然后在注意到走廊尽头挂着的那幅巨大的画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单独独立出来的一幅画,跟前面大多风景不同,这是唯一的一张人像画。
乌荑面对着它,画旁边挂着的两盏小暖灯将画的两侧添上了些许橙黄色调,倒映在她眼底,躺在地上的影子也小小拖拽出去了点。
这幅画画的是芭蕾舞女孩展臂垫脚起舞的那一个瞬间,脖颈纤长,像一只优雅而高贵的白天鹅。
背景也不是在舞台,而是虚化的野外,但细看的话还能在远处见到一间小房子。
唯一特殊的点在于,女孩是没有脸的。
乌荑看了下这幅画的名字,起的也不梦幻,就一个字—《隐》。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她知道荆向延就在身后,只是一直没上前,与她保持着距离,但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低喃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嗓音回荡在这里,荆向延顺着她问的方向也看了过去。
乌荑问的是画的名字,他道:“不合适吗?”
其实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荆向延对于人物瞬间的动态捕捉的很好,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好似舞者下一秒就要跳出画面,矜贵又优雅的气质只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出来。
乌荑没回答,她原本想问的不是这个,这幅画见到的第一眼她就感受到了传递出来的情绪,起码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光鲜亮丽。
脖子上戴着的束缚、手指似有若无的淤青,以及双脚间隐隐约约弥漫的雾气,无不是在暗示着被迫的桎梏。
她想问,她是谁。
所有的画中,只有这一幅倾注的心血是别的所无法比拟的。
乌荑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很快又卸力松开,转身迎上了荆向延的方向。
他站在暗处,光照的不明显,几乎大半个身体被黑暗所笼罩,在读懂乌荑眼中的无声后才向前踏了一步。
明明是很近的距离,但乌荑从没觉得时间能过得如此漫长,她感觉自己好像等了很久。
一直在目不转睛地默默注视着荆向延的动作,如下午那般,他依旧在她面前保留了点分寸停下。
“合适。”好半晌后,乌荑轻声回了这么一句。
荆向延没来得及说话,因为在乌荑话音落地的那一秒,他的衣领被她揪住,然后狠狠往前一扯。
余光还瞥见她微微踮起的脚尖,犹如画中的芭蕾舞者。
第15章
是一个很微妙的吻,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几乎轻到让荆向延意识不到这是一个吻。
他眼眸暗了暗,在对方身体微微往后仰想要退后一步时,他先抬手摁住了她的腰,稍稍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抱。
乌荑没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撑在他双肩上,刚蹙眉要开口,却被一个吻封住了话头。
这个吻并不热烈,也不像以往那般如暴风雨肆虐,而是如沐春风,没有攻略城池,仅仅是温柔地双唇相贴,在这个基础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乌荑的体温好像总热不起来,手是这样,就连双唇也是。
微凉如雨丝,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乌荑颤了颤眼睫,唇瓣不但开始变得温热,甚至还隐隐有了要红肿的迹象。
好在荆向延没做得那么过份,吻从她的唇往上移,落在了眼皮。
乌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忍不住攥紧了那处的衣服,不过就算知道被揉皱了,荆向延也毫不在意。
等好不容易放开她,荆向延满意地望着女孩微微喘着气起伏的胸膛,以及潋滟且有血色的红唇,包括藏在水雾后的那双眼,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那份冷静。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引得人深深沉溺,甘愿溺毙在这滩最危险的泉水中。
乌荑平复好气息,这才淡声道:“下次把灯打开,太黑了。”
她的视力在黑暗中也并不好,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车祸的原因,但应该脱不了关系。这种在黑暗中不借助灯光的亲吻让她看不见荆向延的脸,会带来令她发慌不安的情绪。
纵使这种情绪波动很小。
静谧空间中,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包括拥吻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未经她同意就钻进耳畔。
吻得不急,心跳却快。
“电费太贵了,”荆向延挑眉,一本正经道,“其实我还蛮穷的。”
插科打诨。
他画一幅画,或者办展画展的钱都日入斗金,哪里还会在意这个。
乌荑决定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后,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随口问道:“这展不是还没开吗?怎么有心情带我过来?”
怀里的温度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流逝,荆向延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先请你看看。”
“门票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