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目光与她的对上，昏暗的车厢内，他那对钻蓝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仿佛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心事。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这个承诺永久有效。”说完这句话，他收回目光，继续看前方的路。
“即使在我们的契约结束后，或是我们的契约因为不可抗因素中途失效，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个回答，可以稍微让你安心一点吗？”
云尧紧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两人在契约里有明确约定，承诺彼此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尊重彼此的隐私。
谢伊愿意轻声细语与她解释这些，并做出承诺保证让她心安，是出于他的绅士教养。若继续追根究底，穷追不舍，那就是她越界了。
去年夏天，在与谢伊初次对视的那一刻，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带有Isumi的滤镜，或许是她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云尧总觉得，对方不是坏人。她与他结婚，有冲动的成分，但更多的是遵循自己的内心。
/
林荫道两旁的树木逐渐稀疏，前方的建筑物开始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车子驶入了云尧居住的小区。
谢伊缓缓地把车停下，“到了。”
云尧转头，看着谢伊的眼睛，欲言又止。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空气似乎凝固了。
“怎么了？”谢伊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有件东西，我一直没机会交还给你。”云尧说着，低下头，手伸进包里。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谢伊。
谢伊的目光垂下，落在小盒子上，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他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在灯光下钻石闪着耀眼的光，熠熠生辉。
“是尺寸不合适吗？”谢伊抬起头，线停在她白净的脸上。
云尧摇摇头，“这件礼物太贵重了，而且钻戒本身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我不能收，也没有立场收。”
谢伊的眼神里浮上了迷茫，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
云尧解释：“我们只是契约关系，各取所需，你应该把它送给真正属于它的人。”
谢伊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弄巧成拙了。”
云尧微微一愣，对谢伊的话感到不解。
“在斯卡恩，二十岁生日被视为极其重要的日子，当天会收到长辈、父兄或丈夫精心挑选的宝石作为礼物。”
“你愿意聆听我的无理请求，并答应帮我实现愿望，我真的很感激。这枚戒指，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听人说，东方的婚礼充满了浪漫与庄重，男方需要完成一系列独特的仪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以表达对女方的重视。即便现在仪式简化，男方也要精心准备求婚仪式，赠送至少价值三个月薪水的钻戒。”
“你我之间虽是契约结婚，但我并不想因此怠慢你。只是时间仓促，这些条件我都没法做到，再加上我们素未谋面，我担心过于正式会吓到你，所以只在贺卡最后加了一句‘MarryMe’，希望借此来表达我的诚意，以及我对你的尊重和珍视。”
谢伊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歉疚：“没想到，还是给你带来了困扰。”
云尧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从未想过，谢伊竟是如此细致地为她考虑。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但很抱歉，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接受。”
谢伊的眉头微微蹙起，深蓝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仿佛在无声地追问她：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云尧转开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他蛊惑，沉溺其中。
“即便我并不是想用这枚戒指来束缚你，或者让你感到压力。即便只是为了确保我们之间的契约能够顺利进行，你也不愿意接受吗？”
云尧眨了眨眼，一脸迷茫。
他在说什么呢？怎么又和契约扯上关系了？
“我来这里留学时，我的老师曾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想从他人身上获取想要的东西，同时也应给予对方相应的价值。只有等价交换，才不会让彼此关系失衡。”
“我即将占用你人生中最宝贵的五年时光，可你不仅拒绝了我的经济补偿，连我的礼物也不肯收，这显然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
“你这是在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满足我的需求。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侵略者，是一个在欺负你的坏蛋一样，让我惭怍难当。”
谢伊说话的时候，声音比平时要大，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说得太片面，太极端了。
云尧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是她设的读书闹钟，每天晚上九点提醒她读书。
她默默关掉闹钟，将手机放回口袋，再次抬头看向谢伊。
他那张认真得近乎严肃的脸，竟有一番别样的美丽，云尧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
也不知道谢伊留学时的导师是何方神圣，净给他教些极端的东西。
云尧试图告诉谢伊，人与人之间，并不只是物质上的利益交换。真正的尊重和珍视，不仅仅是物质上的给予，更是心灵上的理解和支持，是精神层面的，更深层次的交流。
她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无所求，她向他索取的，是知识上的获得，是灵魂上的慰藉，而非物质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