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卞打断她:“妈你不要再说了,公司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实话吧,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在现在出国的。”
卞杉猛地将手中的行李箱扔开,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不出国怎么办?不出国跟着你爸一起坐牢吗!?”
这是从小到大,隋卞印象中,卞杉第一次这么失态,这么吼他。
他呆呆地看着她,一瞬间被所
有迷蒙围剿,“坐牢……?”
卞杉用力地抱住他,愧疚地轻抚他的背,“对不起,妈妈不该对你发火的,妈妈不该对你发火的,你听妈妈的话先去国外待一段日子,你相信妈妈,不会有事的,妈妈会接你回来的,好吗?”
*
卞杉说不会有事,那显然是谎言。
没人知道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丑闻一波接着一波到来,先是隋家老爷子抛弃私生子的丑闻,再是公司税务问题,尽管众人对着这些丑闻抱有怀疑的态度,但事实就是,隋兴远锒铛入狱,卞杉奔走求助。
一夜之间,隋卞两家从北港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户变成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阶下囚。
隋卞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很多传闻。
总结起来就是,内部有高层反叛,联合隋家竞争对手和卞家养女夫妇,谋划良久。
刘霖约隋卞见面,想接他过去她家住,关于卞杉和隋兴远的事再从长计议。
隋卞拒绝了。
他单纯,不代表傻,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环境下,他清楚,卞杉和隋兴远的事情没法再从长计议了,那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哪怕那不是事实,但事已至此,事实,就是事实了。
“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呢?我是想你先住过来,我们还是先把学上完,你如果……如果不愿意留在柏鼎,阿姨送你去国外读书。不不,不管怎么样,我是你母亲多年好友,我不可能不管你的。”
隋卞眨了眨眼,缓缓道:“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我还有些东西,应该能卖点钱,我想去监狱那边麻烦通融通融,给我爸妈带点东西,现在太冷了。之后……我有手有脚的,工作就是了,也不是就死路一条。”
刘霖看着他,忧愁得连叹气这个动作都感到厌恶,“不不,阿姨——”
“阿姨真的谢谢你,但我真的不需要。”隋卞轻声打断她。
那之后,隋卞拒绝了所有试图帮助他的人。
他明白,他们是好心,但这好心里,绝对还掺杂着一些含糊的同情。
他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这或许很蠢,但他有他的坚持,他有他最后不愿舍弃的东西。
他的自尊,以一种极为温和但却坚定的方式存在着。
*
休整两天,隋卞带着仅有的积蓄去了趟城郊的监狱,一通他并不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打点下来,钱所剩无几。
尽管早有预料,但等真见到隋兴远和卞杉,隋卞还是恍惚了好一阵。
曾经那些夸赞他们英俊美丽的话语,现在仿佛成为一张张可笑的对照符,那些年停滞的不曾变老的光阴,忽然一瞬间,全都积压爆发出来,长白发,长皱纹,长劳累。
从监狱出来,隋卞去拿了之前买给许愿的生日礼物。
一款预告了一年之久的春节限量款手表。
那次从她家回来,直到初五,他发过去的信息打过去的电话,她都还回的,但从初五开始,她就杳无音讯了。
他决定去找她。
这个念头一涌现出来,就肆无忌惮地占据他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个角落。
甚至想到即将见到她,那些在爸妈面前强行伪装的坚强和佯装无事也都可以暂时放下,他可以在她面前脆弱,在她面前哭泣。
然后她会抱一抱他,和他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走着走着,隋卞意识到一件事。
这段路,他没有打车,因为他现在没有钱了。
隋卞,从此以后和一切奢侈的生活告别了。
他笑了笑,说不清是苦涩更多一些,还是无奈更多一些。
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
隋卞发现了身后的不对劲。
如果在平常,这种时刻他基本上都可以轻松应对,但最近,最近的乱遭事实在太多了,他整个人的反应能力都下降了很多,体力更不用说。
再睁眼,是在一间只有一扇悬得很高的窗户的屋里。
他被锁在小而黑的铁栏中,外面放置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和监狱没有什么区别。
他躺着,感觉到身上的疼痛,知道自己是被人打了。
不过几分钟,门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把隋卞所处的铁栏打开,拉扯着将他随意地拽出来,扔在地上。
一个高个男人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隋卞,“小伙子,事情很简单,只要你动动口,照着这纸说上一段话,再在这份保证书上签个字按个手印,你就可以离开这了。怎么样,说不说?”
隋卞将糊在眼尾的血迹擦掉,看了看那所谓的保证书,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爸妈没有做这上面说的任何一件事。”
原本倚着桌子的矮壮男人忽然猛地向他踢来一脚,隋卞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狼狈地向前跪在了地上。
“没有个屁没有!都这个时候了就别他妈再装了!我们都是拿钱办事的,只要你承认了,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听明白了吗?”
隋卞低着头,模模糊糊间看见有血从他脸上滴落下来,一滴两滴,落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