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筠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张照片,但也没那耐心沉住气,虚弱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去你屋,我们单独聊聊。”
阿杨很紧张:“廖总!”
廖筠没傻到那份上,对沈白珩和赵曦玉说:“不好意思,你们先吃饭吧,吃完坐会儿,或者先走,都行,我有点要紧事要处理,改天再约你们玩。”然后叫阿杨,“你跟我一起。”
那屋里已经没有慕邵凡的东西了,干干净净,就像一间普通的客房。
进了屋,阿杨沉着脸守在门边。
慕邵凡看着失去痕迹的房间,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一瞬间眼角泛红,可怜巴巴地想要牵她的手:“廖筠……”
廖筠没那多愁善感的心思,正好刚吃了饭,卯足了劲儿,反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就算是生病了,这巴掌也足够响亮,映在他脸上的每一根手指印,都充满了她对他的蔑视与不屑。
“既然你敢回来,代表你自愿赎罪,给我跪下再说话。”
第41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对于廖筠的宠物们来说不适用。
但凡他们真的有两块金子,廖筠也不至于这么不把他们当回事。
慕邵凡顶着巴掌印跪在了她的面前,身板挺得笔直,脑袋却垂着认错:“我知道错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乱跑了,我愿意赎罪。”
尾音染着一丝颤抖,他得不到廖筠的回应,忍不住又抬起头,眼眶微微湿润着,可怜到过分,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试探着,看她没有躲避,才终于抓住了她的衣摆,央求她:“廖筠……你理我。”
廖筠眉头紧皱。
心里有一半觉得他惨得可怜,另一半却觉得他狠得可怕。
两人都闹崩到这种地步了,他对她,或她对他,都没留情。他怎么还能演得下去呢。
抓住他的手。
就在他以为她会无情挥开之际,她却猛地攥紧,感受着干燥的温暖和跟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枯瘦,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沉声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闹了别扭?你什么时候出了车祸?”
慕邵凡软声回答:“从乡下回来的时候,你把我赶到另一辆车上。唐秋说我任性,乱跑,在半路出了车祸……”
“然后呢?”
慕邵凡眼里有些许茫然:“然后?我在医院养伤。”
廖筠眸色渐深:“就这样?”
慕邵凡不解:“就这样。”
廖筠突然用力,狠狠地掐住他的手。他是左撇子,朝她伸出来的,之前受伤的,全都是这倒霉的左手。被这么一捏,顿时疼得瞳孔一颤,仿佛头骨都被炸得粉碎。
廖筠对他的痛苦置若罔闻,语气带着讥讽的笑意:“原来这次不打算装疯卖傻,打算装失忆了?可以啊你,咳,咳咳,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话,所以敢回来是吧,咳咳……够可以的。”
她刚发完烧,身体不好,稍一动气就容易咳嗽。
阿杨不悦,沉着脸想要上前替她拉开这条讨厌的狗,可没想到慕邵凡反应更快,竟然顾不得疼,被她掐着伤处也要爬起来,推着她让她坐在床边休息,然后又丝滑地重新跪下,扯着隐隐的哭腔委屈地说:“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医生说我会恢复的,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廖筠看他这故作真诚的样子就觉得反胃。
她自诩不是什么过分挑剔严苛的人,只是讨厌虚伪和复杂,当初得知慕邵凡用假身份骗她是有苦衷,她也没怎么样不是吗?她还觉得他很可怜,很不容易,甚至一度好心想要帮他树立健康的恋爱观。
可是他呢,一步一步,做出了这么恶心的回报。
她想起慕邵凡帮温跃求情时,也曾强调温跃骗她是有“苦衷”的,她以为小狗本性纯良,现在才明白,合着是两个骗子在共情。
当一个男人平白无故为另一个男人说话,果然,暗地里绝对会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共通之处。
阿杨来给她倒了水,她缓了一会儿,轻蔑地看向慕邵凡,对他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他的程度:“所以你承认自己失忆了,是吗?那好,为了让你早点恢复,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四年前,胡鸿轩病房外的照片,你拍的,记得吗?”
慕邵凡愣了片刻:“什、什么照片?”
廖筠嗤笑一声:“这也忘了,好,那你兴慕集团大少爷的身份,总该记得吧?慕祥富是你爷爷,邵风沛是你舅舅,你装成考不上研的穷学生去WRing打工,说自己是画画的,其实学的是金融,唐秋是你大学好友,帮着你一起来欺骗我,记得吗?”
慕邵凡目光闪躲,垂下长长的睫毛,乖顺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记得。”
“那真是怪了,你记得你是邵敏,却不记得四年前为什么改名换姓逃到锦城,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欺骗我,你选择性失忆?”
听着她不掩饰的嘲讽,慕邵凡拧着眉,努力地回忆着她所提到的过去,神情有些痛苦:“我,我当时……是我爷爷让我去的,舅舅本来就不喜欢我,其他的……我真的忘记了。骗你的事……对不起,我以为那样的身份,你会更喜欢……”
“行,就当你真的忘记了,”廖筠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容冰冷至极,“那我们来推理一下,你认识我那么多年,曾经是我的同学,你一直喜欢我,毕业后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我重逢。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不敢向我提起过去,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谁呢?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自己信吗?动脑子想想,你‘忘记’的部分也不会是什么对得起我的好事。‘忘记’,不代表没发生过,你愿意继续演,我不愿意再继续看了,慕邵凡,这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