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路灯不太起作用,忽明忽灭的光像是灯丝功率不够,灯下的蝇虫数不胜数地到处飞,面前红墙底部的苔藓像他一样,在社会的最底层苟延残喘地活着。
在这芸芸众生的普罗大众生存,寻求一分栖息之地。
忽然,身边的暗门被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个人影。
他随意瞥了眼,没做声,继续安静地抽着烟。
而令人意外的是,刚刚还在包厢内充当好学生的苏清淮此刻也学着他的模样,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你也是博恩的学生吧,我在年级大榜上见过你的名字和照片,陈肆,上一届的全市第一。”
陈肆呼出一口烟,没理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蒂只剩下最后一截,掐了烟,越过他的身子,准备回饭店内。
“你现在很缺钱吗?我可以给你介绍赚钱的门路。”
话一出,陈肆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毫无感情波动,像是在看一滩死物。
“我老家是青桥的,你大概没听说过,但我一朋友开了家汽车修理店,正在招学徒,包吃住,每月收入可观,你感不感兴趣?”
……
次日,陈肆坐上了去青桥的火车。
长达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他买的是硬座,一天后,到达青桥所属的省城,又转坐公交,去了那个叫青桥的地方。
这个小县城发展缓慢,像是被政。府遗忘了,又或许是自身条件不够,所以没被重视起来。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
陈肆根据纸条上的地址,找到那家汽车修理店,老板叫江至风,比他大不了几岁,也是初中没毕业便辍学了,开了这家汽车修理店,因为有人脉,所以接的单子都是非富即贵的车,赚得盆满钵满。
陈肆生来双商高,不出三个月,便早早赚够了还债的钱。
江至风那段时间正在筹备要开一家饭店,规格较高,他知道陈肆之前是学霸,所以打算叫他入技术股,赚的钱分红多给他一倍。
终于在过年前把吴贤坊的各种手续都办完,就差开土动工。
吴贤坊就是两人准备开起来的饭店名字。
可在临动工前,不知道惹了哪边的人,大白天的,一群人带着各种锄头便到了现场找事,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江至风找了当时市/委领导层面的人,请客吃饭喝酒,最后才能把这事翻篇。
那场酒局是陈肆第一次见清了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样子,当时有领导看他年轻,不停地给他灌酒,最后他喝了不下两斤高度数的白酒。
差点没进医院。
大中午的艳阳天,青桥的冬风刮个不停,他蹲在垃圾桶旁吐个没完,路过的人还以为这人有病,都离得他远远的。
而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拿着纸巾和矿泉水递了过来,声音有些发怯,估计也是怕他,但还是格外善良地继续说:“你好,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
陈肆愣了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个小姑娘,看着年纪比他还小,身上穿着校服。
他摇头,刚要说什么,江至风便赶了过来。
“岁岁,不用,他没事,就是喝多了酒,我带他回去喝点解酒汤就行。”
江至风接过喻穗岁的水和纸巾,递给陈肆,又说:“谢谢你啊岁岁,韩琳在那等你呢,要去上学吧?快去吧。”
那位叫岁岁的姑娘点头,说了句那我走了之后又看了眼陈肆,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江至风蹙眉,拍了拍陈肆后背,“怎么样?给你打两针解酒针?”
陈肆摇摇头,接过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凉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那抹难受才被消除一点。
当时日头正盛,他抬手挡在眼前,就着刺眼的光看向不远处的女孩,随口问了句:“刚刚那姑娘你认识?”
江至风随着他看了眼,害了一声,说:“那姑娘是苏清淮发小,苏清淮算是她的邻家哥哥吧,两人家里关系挺近的,貌似沾点亲戚关系。”
陈肆嗯了声,移开视线。
那天之后,吴贤坊成功开工,用时一年完成建房和装修,终于在陈肆回去上学的时候正式开启试营业。
后来过了两年,临近高三开学前,在某家网吧内。
陈肆瞥了眼苏清淮的操作,一瓶水扔了过去:“还打不打游戏了?”
苏清淮正回消息,“我一叔叔刚给我发消息,让我去火车站接人。”
陈肆满不在意地说:“哦,这是你挂机害我掉分的原因?”
苏清淮比了个求饶的手势,电话也进来了,他接了电话,向那头的长辈问好,说:“喻叔,我有空,待会儿就过去啊,岁岁在火车站下车是吧?”
听到岁岁两个字,陈肆明显摁鼠标的动作顿了一下。
等苏清淮打完电话,他才装作不经意间问了句:“你待会儿去接人?是谁?”
苏清淮以为他怪自己要继续挂机了,忙说:“错了,哥,你是我亲哥,我待会儿真打不了了,得去接我一妹妹,刚从青桥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再丢了。”
陈肆嗯了声,语气冷淡:“你妹?亲的?”
“那倒不是,算是我一亲戚家的吧,她今年读高中,也在青川,分班表是咱班主任发我的,她在火箭班,学习挺好的,在市里都能排上名,叫喻穗岁,我都管她喊岁岁。”
陈肆轻咳一声,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关了电脑,下机。
苏清淮愣住了,“你干嘛?”
陈肆瞥他一眼,“不是去接人?我正好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