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崔绍才憋出这几个字。
他扯下自己的发带,缠在了我的手指上面。
他喜欢素色,衣柜里的衣服都是素色,包括配饰也是,虽然没了之前的华贵,但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透着贵气。
发带层层缠绕,绑的一丝不苟,不知是他天性使然,还是经历的太多。
他身上的伤不比我少。
不同的是,我的都是旧伤,他的都是近一年来的新伤。
最后打了个结,伤口就算是包扎好了,不等我说谢,门外就有人来找崔绍。
是个男子,五官深邃眸色浅淡,应该是有异域血统,穿着大红的披风,抱着一张古琴,在单调的雪天格外的扎眼。
他并不进来,在门口催促崔绍,如果去晚了小心张老爷生气。
崔绍留下一句「不必等我」,就和男子一起走了。
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心不在焉,根本睡不着,我只好穿好衣服出去走一圈,效果很好,等我回来时,脚步都轻快不少。
不一会从院外一直延续到房门的脚印就会被大雪覆盖住,没人知道我出去过。
我等着崔绍,房间里的灯芯不知道被我剪了多少次,只剩下如豆的光亮,我也终于撑不住。
本想着稍稍休息下,没想到这一下竟然趴着睡着了。
只是那桌子睡的并不舒服,迷迷糊糊中蜡烛也灭了,半梦半醒间,有人打开了房门,带进了一阵寒风,我被冻的不行,轻声嘟囔了几句。
然后门被重新关上,那人站在我身边,之后我就被人抱了起来。
一股夹杂着风雪凉沁沁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朦胧间我还以为自己还在陈家,睡在那个漏雨的柴房里。
「好冷,阿弟,你又把被子都抢了吗?」
本能让我胡乱的摸着,就想把被子抢回来,有人说着让我别闹,我哼了一声,抢了被子还有理了?
「就不!」
阿弟果然不说话了,然后一个颠簸,我就摔进了一个半软不硬的地方,我想起来了,我已经嫁给崔绍了,不用再睡柴房了,他的床很暖很软,被子也很厚。
我再次找起了被子,可惜总有一双大手阻挠我,我一生气,一挥手不知打到了哪里。
清脆的巴掌声让我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在黑夜中跳动的眸子,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我才发现我正趴在崔绍的身上,他的衣服被我扯开了一半,胸膛已经隐约可见,而他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五指印。
他喘着粗气,一向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动荡,却不是我想象的气急败坏,而是一种迷茫和灼热混合的奇怪感觉。
「下来。」
我回过神来,这才感觉身下有个位置硬硬的。
我低头看去,崔绍也一同看去:「那是我母亲留下的玉佩。」
我松了口气,究竟在乱想什么,崔绍他已经……
「对不住了,刚才睡懵了,并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最会看眼色,而且能屈能伸,这次是我不对,就该道歉。
谁知崔绍直接转过身去,留下一个生人勿近的背影。
第二天等我醒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被窝也是冷的,看来起来已经很久了。
等我洗漱完开门出去,就看到崔绍正站在廊下发呆,手中还拿着一块玉佩,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我想了想靠了过去。
「我虽然不懂玉,可在陈家也见过不少,触感温润,一看就是好玉……」
我自知理亏,说几句好话也算是缓解下尴尬。
可崔绍立刻收起玉佩,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第14章
一连几日崔绍都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就连青山也被他带走了,不过每日等我起来时,柴火都是码好的,缸里的水也是满的。
像田螺姑娘一样,提前准备好一切。
可这感觉怪怪的。
就连阿弟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他说有次半夜上茅厕,看到崔绍站在房门不进去,手里一直把玩着一块玉佩。
「阿姊,你说他是不是傻了,不睡觉,盯着那个玉佩看,那玉佩能有床舒服吗?」
阿弟歪着头,崔子舒路过,嗤笑一声:「那是在躲你姐姐,这你都看不出来?」
「胡说,他为什么要躲姐姐?我姐姐那么好,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姐夫不喜欢他,就是傻的,比我还傻!」
别的还好说,只要涉及到我,阿弟是绝不让步。
「你胡说八道,你怎么能和我哥相提并论?我清河崔氏可是……」
「清河崔氏怎么了?现在不还是我阿姊当家!」
阿弟深受我的真传,阴阳怪气拜高踩低学的是炉火纯青,特别是那欠揍的表情,伸着下巴,夹着眼皮,可他又学不像,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孩童般的纯真。
可偏偏这又是最气人的。
崔子舒气的双手发抖,指着阿弟和我:「小人得志!你们这是小人得志!」
「小人得志是好事呀,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崔家,让我和阿弟有了这个机会。」
自从我和阿弟来到崔家,一向行止有度的世家名门小姐崔子舒频频失态,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牵着,崔子舒早就暴跳如雷。
但她现在的样子也比暴跳如雷好不了哪里去。
咬着嘴唇,手帕都快让她扯断了,我都想夸她一句「壮士」,可我知道,这绳子不能抻的太紧,断了可就不好了。
崔氏家学渊源,可那渊博的家学却没教她该怎么和市井小人相处,毕竟对待我们,向来都是用权势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