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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165)

作者:水怀珠 阅读记录

登上车,巍峨皇城慢慢消失在夜幕深处,辛湄思绪起伏,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声“哼”,猛然瞳仁收缩。

“停车!”

辚辚车声刹在空寂夜色里,戚吟风将马掉头,赶来车牖外,候听辛湄吩咐。

“英王离开皇宫后,往何处走的?”

戚吟风往前方望,大雪纷飞,载走英王的马车行驶在一射开外,拐过御道,被风雪抹进夜色。

“回殿下,王爷往……方向走了。”

“追上!”

戚吟风不明所以,但总不能违令,况且,辛湄语气急迫而严肃,显然是有要事,当下吩咐车夫追上英王。

二更的皇城外空旷寂寥,兼以下雪,各家门户紧闭,大街上杳无人迹。文睿长公主的马车冒雪疾行,便要追上前方那一辆马车,戚吟风快马加鞭率先赶去,喊道:“王爷留步!”

“吁吁”两声,两辆华贵的马车相隔三丈,一前一后停下来,随行的扈从亦跟着勒马,黑压压一片,站满大半条街。

辛湄不等果儿搀扶,披着明黄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累珠披风走下车凳,阔步来至车前,贴身侍奉英王那名黑衣扈从抢先下马,一个箭步拦在车前,道:“长公主这是作甚?”

冬风肃肃有声,辛湄眉睫前卷过一片片雪花,她眸光雪亮,盯着他被风吹动的车帘,道:“本宫今夜涉险,多亏有王叔及时相救,想要一谢。”

黑衣扈从微微蹙眉:“先前在大殿外,长公主不是谢过了吗?”

“那不算,本宫要当面谢。”辛湄咬重“当面”二字,越过黑衣扈从直奔马车,扈从大惊,欲要再拦,车厢内传来“叩叩”两下声响,乃是英王的示意。

扈从无奈收手,改叫车夫准备车凳。

辛湄深吸一口气,登车入内。

车厢很大,两侧车壁上燃着烛灯,亮晃晃的光线里,英王金刀大马地正中央,依旧是那袭用金线绣满蟒纹的黑袍,束在头顶的紫金五龙盘珠冠凛然生光,然这厢再看,身形、坐姿、气质无一不熟悉。

辛湄胸脯起伏,孰视他良久后,伸手揭他面具。

英王右手轻轻一抬,扣住她手腕。

辛湄的视线随之落在他的大手上,青筋微突的手背,骨节嶙峋的手指,因为长年累月征战而粗粝的皮肤……她藏在胸前内的心轰然疾震,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心下一狠,伸出另一只手。

英王照旧扣住她,稍稍用力,辛湄跌进他怀里。

车身震动,幅度并不大,但在阒无人声的雪夜里,足够引人注目。

戚吟风等人候在外面,下意识撤开视线,与那黑衣扈从一前一后,各自盯着长街两头。

车厢内,辛湄被扣着双手,坐在英王大腿上,听得耳畔落下来一句:

“认出来了?”

辛湄瞳仁震颤,这一次,刻入骨髓一般的熟悉席卷全身,再不会认错,她难以置信地盯紧“英王”:“为何是你?!”

“为何不是我?”

男人答得散漫,话声里残留着几分愠恼,辛湄却已无暇顾及那恼意的来源,只是震愕:“王叔呢?他为何没有来?他不敢来?不想?还是不能?”

一刹间,无数猜想掠过心头,辛湄越是深究,越是愕然:“又或者,所谓英王,根本就是……”

“他不必来。”

男人打断她越来越不切实际的猜测。

辛湄气愤:“这天下是他要争,他不来,反叫你假扮成他深入虎穴,算什么本事?!”

“能让我为他深入虎穴,便是他的本事。”

“你——”

辛湄气结,并感委屈,若非是为他的安危着想,谁稀罕为这一桩事生气?

“你可知,他今夜设宴,十有八九是想杀你?”

“知道。”男人语气平静,“但他不会,因为他不能确定我就是英王。”

辛湄郁气不消:“那下一次呢?冬猎呢?你以英王之名入京,所率不过百余亲卫,如今被困城中,犹若瓮中之鳖,他想杀你,何其容易!”

“那不是更好?”男人眼底无波无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我与他相杀,精疲力竭,血战而亡后,你便可趁乱杀出,得偿所愿了。”

辛湄瞪大瞳眸,震怒、心酸齐涌胸口,忍不住喝叱:“谢六郎,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心狠之人吗?!”

谢不渝沉默,那不声不响的态度,便等同于默认。

辛湄挣开他,负气离开,被他抓住手臂,拉回怀里,以平淡而又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既然认出来了,还是谈谈的好。”

辛湄心说谁想要认出你来,谁又要跟你谈,满怀不忿:“你既已决心回来与我相争,又有什么可谈的?”

倘若来的是英王,她下手时,大可无所顾忌,便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做一个坐收其利的渔翁。可是,他来了,明知她要杀上皇位,仍来相斗,这不是成心要彼此彻底决裂,杀个你死我活吗?

“杀他前,我不与你争。”谢不渝开口,态度很郑重,不是诓人。

三方逐鹿,风云万变,坐山观虎斗是一种方式,歃血为盟,并肩杀敌,亦是一种取胜之道。况且,辛桓如今高居帝位,手底下是数万禁军,相较前者,他们联手杀贼的胜算明显更大。

辛湄冷静下来,狐疑:“杀他以后呢?”

谢不渝并不回避,答:“你我各凭手段。”

辛湄抿唇,有些气他仍是要争,然转念想想,于他而言,她何尝不也是自私自利,令人生气?

谢不渝看出

她态度有所松动,浓睫一垂,兼有面具遮挡,眸色藏得更深,问道:“今夜在偏殿发生之事,先前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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