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郎琊、高轩、薛怀嘉各领两千骑兵,神出鬼没地四处设伏,击破驰援建兴城的各路军队。
此刻的建兴,北有北宛骑兵,南有荣国步兵,已成一座孤城。
半个月后,断水断粮的建兴城已脆弱得像一只空壳鸡蛋,只要北宛和荣国任一方稍加用力,即将碎成齑粉。
冯栩却气定神闲,既不增兵继续攻打,也不建造攻城器械,只稳稳挡在建兴城和临梁郡之间。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目的。
霍修的步兵翻山越岭、艰难厮杀一个多月,七月二十回到武原城下时,遭遇了军容整齐、严阵以待的北宛步兵。
冯栩对建兴城围而不攻的一个月,竟是在源源不断迁来散兵,进驻武原、临梁,他要守住这两座城。
有史以来,北宛擅攻不擅守,劫掠四方、漂浮不定,如此步步为营,攻一地、守一城的蚕食之法,前所未有。
七月二十二,苻洵开始收束军队、点检辎重,准备拔营动身。
那天黄昏,建兴城以北,沉寂许久的北宛骑兵忽然动了,冯栩率了一队狼卫绕过城池,直窜上阳郡。
荣国步兵一片哗然,唯独苻洵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盯着疾驰而来的人马。
冯栩勒住缰绳,迅速翻身下马,疾步走到苻洵的马前,然后——
弯曲双膝,恭敬有加地三跪九叩,一字一字朗声高呼。
“愚徒狸儿,向师父请安!”
第118章 沧海横流
“疏林落羽纷凌乱,回首青霄各分散”,苻洵抬起千里镜,望向烟尘滚滚的北边,笑得双肩颤抖,“嚯……各领各的兵,各打各的仗,好热闹。”
秦川和郎琊对视一眼,撇了撇嘴,满脸一言难尽。
两人等他回中帐,端了汤药进去,劝道:“主子,伤还没好全,能歇就好生歇着吧。”
“今天心口疼了几次?”
苻洵端起药汤一饮而尽,皱了皱眉:“不多,也就二十几次。”
秦川嘴快:“要不歇歇再攻怀阳?”
苻洵摇摇头:“咱们这一番筹谋,图的就是快,再歇歇时机就过了。”
出了帐篷,秦川开始撒娇:“好哥哥,主子说的时机,是什么?”
郎琊觑了一眼中帐,压低了声音:“永嘉王跟庄王不同,庄王是打小就照国君培养的,对政务军务极其熟稔,才能即位之后短短半年就把权柄抓进手里。”
“永嘉王是元晞长子,行兵打仗有两把刷子,却年纪尚轻、缺少历练,也缺了点运筹帷幄之才。翊国如此大体量,粮草供给、各路兵马的情况,他接触不久、暂时不甚清楚,反应自然慢些……这就是主子说的时机。”
“饶是如此,他小小年纪就能屡次打胜仗,自然不是个草包,若咱们不趁热打铁灭其主力,等他过段时间缓过来,组织反攻的话,颇有些棘手。”
秦川恍然大悟,感慨道:“庄王聪明一世,唯独选错了继承人。”
“并未”,苻洵走出帐篷,唇角噙一缕玩味的笑,站在他们身后,吓得二人打了个寒噤,“有两个人,同样熟知翊国各路兵马、兼具运筹帷幄之才,本来可以辅助元承陵渡过这段交接期。”
秦川好奇:“谁?他们何在?”
苻洵眼神寥远,悠悠道:“都死了,一个是元晞,一个是……”
他笑容消失了,眼中晶亮闪了闪,埋下头不再说话,转身回了营帐。
许久,郎琊喟然长叹:“也是翊国气数将尽。”
最年轻有为的国君死于非命,元晞被冯栩刺杀,褚舜英即使不死在殒星崖、也会死于重病。
可这所有的亡故,哪一桩哪一件,没有苻洵明里暗里的算计和推动?
七月三十,苻洵率三万步兵抵达怀阳,洺州刺史姜娥率军驰援,荣军腹背受敌、战况胶着。
八月初十,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死守五十多天的建兴城终于被攻破,城破之时城中仅剩不到两百活人,姜榷、武焕战死,武煊下落不明。
解决了建兴之后,冯栩率军一路东行,两天时间就抵达了怀阳。姜娥见势头不好,即刻反身撤回洺州,洺州背负平原粮草,城墙高固、屯粮丰裕,冯栩竟无处下手。
就在此时,苻洵收到了班师回朝的军令——崔长治以五千武卒打头阵,率五万大军,一路攻破宕渠、通安、定远、遂州,正攻打陪都金阙,灵昌告急。
苻洵接过来看了看,漫不经心地笑了,眼神冰冷而阴鸷,将那张诏令撕成千万碎片,随手扬进风中。
“我相信王上有守城之能,也相信沈绍宗、萧南图等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国都沦陷。”
“不破昇阳,苻洵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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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河对面,元承陵已组织起十万步兵在洛京、商都、昇阳、睢阳拉成防线,洛京大营的水师倾巢出动、在伊河日夜逡巡,只等敌军开始渡河便即刻清剿。
苻洵却突然不急了,就在怀阳城南郊安营扎寨,每日用千里镜遥望河对岸,似乎在等什么。
三天之后,洛京城内,戎陵山东麓突然钻出五千铁甲武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洛京各大马厩,迅速将自己装备为铁骑。
当夜寅初,五千铁骑将翊国伊河以南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接应由白袍卫打头阵、渡河而来的三万步兵和六千轻骑。
大翊骑兵几乎都聚在伊河以北,正深陷与北宛骑兵的乱战,苻洵这六千轻骑、五千铁骑,几乎所向披靡。
秦川瞠目结舌:“主子,这五千铁甲武卒哪来的?”
苻洵懒懒地笑了:“元昙长公主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