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一个会瞎编”,苻洵满脸糟心,“信重?想把他头拧下来差不多。真是怎么恶心人怎么编排。”
“还有更恶心人的,阊江都传遍了”,郎琊觑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地说,“说是平南侯跟褚后叔嫂……”
“噗”,苻洵一口茶水喷得到处都是,“他们?我还不如相信白天见鬼。”
又好奇问:“具体传的什么?”
郎琊心惊胆战,低声说:“褚后看到亲子遗体伤心过度,当场呕血晕厥,每每散朝之后卧床不起,平南侯除了处理政务,入夜还去景和宫亲自服侍汤药。”
“早知今日,去年除夕就该揍得他亲娘都认不出”,苻洵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一堆人逮着她欺负,冯太后竟连这样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郎琊忙劝说:“夫人待主子绝无二心……”
“不是这个……翊国没几个摄政太后不养情郎,冯太后肯定没指望从谣言上做文章”,苻洵蹙眉沉吟许久道,“怕是千秋宴的事不小,想把这俩人推前面去挡刀子。”
郎琊疑惑道:“卑职有一事不明,冯太后之前不遗余力追杀夫人,为何千秋宴不浑水摸鱼?”
“因为夫人突然变得有用了”,苻洵冷笑道,“听说过镇狱明王吗?”
郎琊一怔:“传说中威严狠戾、法力无边,镇压地狱十方魔众的尊神。”
“翊桓王曾曰,假使天下无有朕,不知当有几人称孤、几人道寡?”苻洵神色一肃,字字铿锵沉声道,“翊国以武立国,兵多将广,堪称地狱十方魔众,从来都是内忧大于外患。若无镇狱明王,不知有几人称孤道寡?”
郎琊恍然大悟:“如此看来,翊国历朝历代都有这样一个人担当此角色。”
苻洵点头:“那个人可以是国君,也可以是摄政太后,甚至可以是权臣、外戚……可以不率兵打仗,但必须让所有军队相信,他进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退可震慑驻军、惩治不臣。最最重要的是,这人可以跋扈煊赫,却必须拥护元氏国祚,绝无叛国、里通异族的嫌疑。”
郎琊会意:“昭王、庄王、元晞殿下和烈王自不必说,褚氏是土生土长的翊人,又是国君母族……延光王呢?”
苻洵冷声道:“都说他聪慧坚毅酷肖其父,只怕正因如此、才招致冯太后忌惮。”
郎琊接口:“可南翊需要他稳定军心,这不对劲呀……冯太后需要他,为何要杀掉他?”
“那就得看千秋节究竟发生了何事”,苻洵凉凉地说,“冯太后再精通权术,也不过一沽名贪权政客,不能为她所用,必会为她所杀。”
旋即,他挑了挑眉,带出几分厌恶轻蔑:“一辈子高座庙堂、不染风雪,她懂什么家国大义?又懂什么军队、懂什么战争?”
郎琊沉吟道:“主子,如今阊江这形势,咱们在东原道……”
“新君即位、军心动荡,从天而降的大好事”,苻洵舒展眉眼、漾起凛冽笑意,“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建宁十四年八月十七夜,苻洵麾下白袍卫、武卒营、弓弩营和玄甲营同时出动,南翊军队位于龙城、弋阳、南都等多处粮草库先是被劫,然后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七日后,满载粮草的军船从阊江出发,兵分两路,一路向西途经宜西陵渡时,停泊渡口的数艘渔船突然出动,载满火油、自杀式冲向南翊运粮船;另一路走海上遭遇风暴、迷失方向不知所踪。
八月三十,四万龙骧骑兵突然从澄洛驰道涌出,沈绍宗抄东路、薛怀嘉抄西路,对驻扎在东原道三十五城的二十万翊国步兵发起反攻。
骑兵对步兵,自然是——摧枯拉朽、节节败退。
第197章 慢毒蚀骨
“咱们能否在淮水以北这几个位置,布下伏兵”,苻洵在舆图上圈圈点点,“反正这儿要加强布防,打退之后就地驻扎就成,洹哥意下如何?”
苻洹整张脸拧成苦瓜:“好是好,你这样无诏擅自西兵东调,是不是太……”
“来不及去奉宁请旨,时机稍纵即逝”,苻洵毫不在意笑了笑,“借个七八天再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苻洹惊讶地注视着他:“你这样无法无天十几年,脑袋居然还长在脖子上,陛下脾气也真好。”
苻洵耸耸肩:“所以我当不了太尉,帮你们出出主意就成。”
“你啊你,明明是懒”,苻洹简直被他的无赖气笑,“你确定七八天能好?这么多骑兵天天跑,咱们粮仓早见底了。”
苻洵笃定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苻洹忽然皱眉,“南翊那三万水师怎么办?”
苻洵笑道:“守住阜门峡,最多半月即见分晓。”
九月初十,在饥饿和混战中消磨数日的班益,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诏书——班师回朝。
来时二十万,归时十四五万,可接受*的伤亡人数,远征数月、无功而返。班益的反应很平静,毕竟根据史料所载,前二三百年荣国还没壮大时,每每陈兵龙骨关,也经常如此收尾。
班氏虽非世家大族,却也有一两百年传承,晓得在翊国作武将的规矩——内斗重逾外战。
可惜,再无昭王庄王在位那二十几年,放开手脚建功立业的好时候。班益坐在马背上,无不遗憾,看向越来越远的翊东三十五城。
三日后,同渝安水师在阜门峡对峙的扬澜湖和西陵水师相继撤退。
所有领兵在外的将领,眼下有一项更重要的事务——卸甲解剑、孤身入京觐见新王,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