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中间去!”舜英骤然厉喝,抱住他就地一滚。同时,重箭射进石壁迸溅的火星,一点点晕红,忽然“轰”地一声,腾起一圈火焰。那火焰活了般,迅速窜上石壁,将整个石洞轰轰烈烈燃成焰海。
石洞很大,躲在正中的几人并未被火舌燎到,却依然被炙烤得喘不过气。
熊熊烈火中,舜英下意识将身躯紧紧贴住苻洵,任汗水将二人浸透,衣袍沾湿在一起。
“南斗死,北斗生……”桑珠呆愣注视着火焰,忽然开始喃喃自语,“这地方我来过。”
谢恬急切地问:“反了吧,确定是南斗死北斗生?”
桑珠蹙眉想了片刻:“当时父汗确实这样跟我说的,还要我必须记住……当时我听不懂,父汗还骂我……”
“这不就是向死而生?我冲进去试试!”谢恬咬牙站起,捋袖就要往火墙冲。
“回来!”舜英忙喝止他,“北宛连星象师都没几个,别想复杂了,摸摸地上石头!”
苻洵颤巍巍抬手指向某处:“北。”
“少说话!”舜英一把将他的手塞回去,烈焰滚滚,烤得她口干舌燥,从他怀中摸出一瓶补血丹,一股脑倒进他嘴里:“好生歇着,待会儿还有恶仗!”
她又看了看痛得奄奄一息的苻洵,咬咬牙褪下外袍,再去褪他的外袍,二人隔着层单薄中衣紧贴相拥,能感知到对方越来越强劲有力的心跳。
桑珠瞠目结舌:“你们……”
“去,帮我们把刀捡回来。”舜英飞快截住桑珠话头。
桑珠揉揉眼睛,觑了一眼泼烈烈大火,捡起他们褪下的外袍搓几搓,搓成根长绳、尾端结了个环,挥臂甩出。
“叮当!”两声脆响,两柄被烤滚热的刀落在面前,外袍结成的长绳也着了火,顷刻被烧成一截白灰。
舜英:“……”
很好,彻底没得穿了,这脸丢到北宛了。
旁边“轧轧”闷响不绝于耳,谢恬正仔细观察地面浅浅凹凸,指挥属下将石块搬来搬去,然后轻快呼喊“好了”。
猛然一阵闷响,整个石洞都开始震颤。
桑珠恍然大悟:“通道在地……”
话音未落,石洞地板正中忽然轰隆隆裂开缝隙,下坠的瞬间,谢恬一把揪住桑珠紧跟着跳下:“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舜英咬牙抱住苻洵,转了个方向让自己在下。说时迟那时快,怀里的苻洵突然动了,将刀柄塞到她手中,那刀柄晾了片刻,已不复先前滚烫。舜英会意,高声叱令:“迎敌!”
二人在半空互相踢向对方,分开、陡然旋身,借这一脚之力,舜英加速坠落、同时横向挥出数道重影,苻洵则双手握住刀柄自上而下一劈……
纵横交错,满室雪亮刀光,像一场无止境的雪、像覆盖天地的飞霜,那冷白迅速被飞溅的血染红。
锐利森冷的杀气中,淋淋漓漓满屋温热雨滴。
血雨。
漫长得像一场恶梦,其实不过刹那。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元昙站在密室中央,舜英的刀紧贴她脖颈,架在她肩上,她却不动声色将冯叶拉进怀里。谢恬、苏铁和龙牙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同时奔向被捆在角落的苏衣和苏裳,低声叮嘱:“南斗死,北斗生,出去接应!”
同时两两抓住二女脚踝,用力将她们往上一送,在头顶盖板即将合拢的刹那,苏衣苏裳像两瓣桃花,轻飘飘从出口飞出。
舜英高声补充一句:“天璇找大军,天玑找郎琊。”
正前方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师父,我们又见面了。”
苻洵懒洋洋笑着,刀并未出鞘,抱臂看着冯栩、一脸不屑和玩味:“又见面了,真晦气。”
“听说师父整天对一个女人跪来跪去,岂非更晦气?”冯栩笑吟吟站起来,“狸儿送师父的小礼物,师父可还喜欢?”
苻洵啧啧摇头:“很喜欢,可惜了……送给我,你自己就没有了。”
冯栩瞳孔急遽收缩,双颊透出薄红,骤然疾行如风,冲到苻洵面前,左手奋力一挥,快得像影子。
苻洵倏然反手一格,同时抽刀出鞘贴着他刀面绞缠,再使用巧劲震向刀面,力量却蓦地一空,冯栩已抽刀攻向他腰胯……
“师父怎地慢了许多?莫不是跟女人厮混伤了身子?”
冯栩一边说,一边挥刀左劈右砍、一刀比一刀狠辣。
还专攻下三路。
“有长进,太快分胜负多没意思”,苻洵笑得轻松惬意,“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厮混总比力不从心好。”
“……”舜英双颊浮起薄红,高喊一声“玉衡”,将元昙往谢恬面前一推,挥刀冲向缠斗的二人。
冯栩逐渐抵挡不支,大怒:“你们以多欺少!”
“就欺负你,怎么了?”苻洵混不吝轻嗤,手中刀却慢了下来、力道渐弱,鼻孔流下两行鲜血。
舜英咬牙截住冯栩奋力一劈,虎口被震得发麻,眼见苻洵已显颓势,她心急如焚,又不敢喊叫自曝短处,只好强行镇定专心对付冯栩攻势。
冯栩动作仍不够快,但是——他力气大,一力降十会。
“叮——”她手中刀被振飞,正要去拔另一把短刀,冯栩刀锋霍然劈向苻洵,她只好抱住苻洵就地一滚,避开攻击。
冯栩像是被激怒,毫无章法乱劈乱砍,在石地面斫出道道白痕,若舜英和苻洵体力尚佳、自然喜闻乐见他漏出破绽,可如今二人一个虚弱、一个半个多月没睡觉脑子嗡嗡乱响……
“呲啦!”分神的片刻,苻洵后背被割下大片中衣,二人已退到角落、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