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遇见了他,让自己心里在这世间还有个牵念。总不叫自己在大仇得报之后,孑然一身在这世上生不对,死不起,整日混沌。
她闭眼躺了会,便闻到一股子药味从外面飘进来。韩舟端着药走到床边,见她还摆着躺着的姿势,便道:“醒了就起来吧。”
冷明珠睁开眼,淡淡道:“多谢你了。”
“天经地义的事情,什么谢不谢的。”韩舟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冷明珠手上抓着那个锦包,淡淡道:“里面有两个人的头发才对。”
冷明珠端着药一饮而尽,她将碗放下,缓声道:“有他便足够了。”
韩舟经历过几世都是钟情于一人,对冷明珠的痴迷感同身受,但又嫌弃一个姑娘家的上杆子倒贴,干脆眼不见为净出门去了。
此后韩舟将大夫的嘱咐传达了一遍,叫她好生休息,别的事情有他打理,不必冷明珠费心。如此这般,冷明珠多休息了两日,整日不是躺在床上抓着锦包发呆,就是看着窗外的山头出神。
那日苻陶的尸首已经叫韩舟一把火烧掉,剩下的点骨灰也被收起。原本是想洒在山
上的,冷明珠却不同意,只说不要让这等人脏了沧海宗的土,叫韩舟扔得远远。
后来找了个地方,趁着有风的时候扬了。冷明珠看在眼里,心里想着挫骨扬灰,自己也算是做了一半。
暗卫将沧海宗山上的杂草除了一些,又联系了些山下的工匠们,准备在从前沧海宗的旧址上再建上座新的。冷明珠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韩舟的意思,后面晚上一问才知晓是之前萧策吩咐过的。
“庄主说了,是建成新的样子,还是照着以前模样来,全听您的意思。”暗卫站在冷明珠面前说罢,便听见她笑了一声。
冷明珠:“他什么时候吩咐你们的?”
“临走的时候吩咐的。庄主还提醒说房子可以慢慢建不着急,但是人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往后多得是时间过来住。”
韩舟坐在一边瞧着冷明珠笑,冷不丁出声问:“你们庄主自己出钱,萧虞婉可曾知道?”
暗卫朝着韩舟恭敬道:“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老太爷也是师传沧海宗。老太太还特意嘱咐,叫我们看着工匠些,不可偷工减料。”
等着暗卫下去了,冷明珠便道:“明日祭奠师父们一番,我便启程回去了。”她看向韩舟,意思是在问是否与她一同回去。
“我同你去做什么,是叫我坐高堂瞧你们两个成亲不成?”韩舟说罢,便见着冷明珠眉头皱了起来。
她看着样貌年轻的韩舟缓声道:“其实应当是你的,如若是你愿意……师父他们离世,这世上我也只有你这样一个长辈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韩舟看着冷明珠,心头一时狂跳,但冷明珠也并未再多说什么。韩舟虽然一时有些失落,但现下冷明珠已经在心里将他当做了长辈,心里又是一阵满足。
他一生嗅过锦绣繁花,也见过风雪寒霜。只是大起大落之后,才知平凡人家安稳过日的可贵。
第二日冷明珠在师父的衣冠冢前面跪下,燃了香,又认真磕了两个头。她直起身看着那墓碑道:“师父,徒弟有了个很喜欢的人,今生都想护着他,与他在一起,也希望您能在天上也护着他些。只是他腿脚不方便,这次不能同徒弟前来给您上香。下次我便带着他一起来,他长得好看,人也聪明,您定会喜欢他的。”
冷明珠说罢又磕了个头,直起身的时候眼睛又红了起来,他轻声道:“师父,他在家等着我呢,徒弟这就回去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后面师弟妹的墓。那碑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是冷明珠亲手写在纸上,叫工匠师父连夜刻上去的。连现在墓前的祭品,也是冷明珠按着他们生前的喜好采买。
冷明珠眼神在每一个人的名字上滑过,心中念念道:“你们每个人喜欢什么,师姐都记得。如若是买错了,就给师姐托个梦,如若是喜欢,也给师姐托个梦。”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冷明珠最后一声是吼出来的,仿佛宣泄了所有痛苦,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冷明珠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下山的路没有坐车,冷明珠独自走的那条沧海宗弟子下山采买的路。
她穿着那身沧海宗弟子服,背上负着那柄擎苍,走在熟悉的路上。风追在她背后,将路边的一些灌木吹响。冷明珠感觉假如她现在回头,就能瞧见悄悄跟在自己身后的师弟妹。他们躲在路边的草丛里,踩着大师姐的步子,背着师父也想要下山看看。
但是冷明珠没有回头,她大步往前走着,到了山脚,看见早就等在那里的马车,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衬托下的青山,似乎并没有她记忆中的那么高,下山的路也不再是她想得那么漫长。
就连开始赶在她身后的风,也停了。
。
冷明珠原以为是直接回琼阳山庄去,结果路走到一半她才发现不对,赶紧问韩舟:“现下究竟是去哪里?”
“回家去,”韩舟将手上的书放下,看着冷明珠定定道,“回你的家。”
韩家在沧海宗到琼阳山庄的中间,只走了三日便到了。照着韩舟的话,当年的韩家也是武林世家大族,门中徒弟上百,还不算那些外门杂役弟子。
“只是有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照样人走茶凉,不过你祖父喜欢热闹,每到过年过节,就喜欢将徒子徒孙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上一顿。今年我没回来陪他,说不得在地下怪我不孝。现下将你带回来见见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