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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布衣之叶惜莲(10)

作者: 霖江南 阅读记录

只见床上被褥凌乱,汪小山却不知去了哪里。

于是,汪诚便至灶房,热烹了一壶浓茶用木盘托住,来到书房外厢。方要叩门,心又暗付:“倘自己冒然端奉,定惹公子不悦,何如等他自然醒来,吾再亲身躬问。”因而,又手托茶盘,仍去找寻小儿。在院中连唤数声,不得回应。恍然自言自语道:“今个儿孩子醒起甚早,想必去园子里偷甜果了。当真是屡教不改,待往果圃找找他去。”

汪诚火急火燎的行至果园,仰脸满树探瞧。

偌大园圃除了密密麻麻的果树,并无人踪。

汪诚边走边寻,不知不觉中找到了挨着金雨良书房的果林处。

忽起一阵大风,侵入鼻中两股血腥气味。

他不禁甩腿疾行,忽见墙根下,有一女一兽,正在那里打斗!

汪诚唬得心惊胆颤,口吐“啊呀”,往后一仰,身躯连同木盘茶盏,顿时摔倒在地。

朦朦胧胧听到有女子喝道:“孽畜,上天尚有好生之德,你竟连一个小孩也不放过,看打!”

良久,汪诚醒缓过来,长呼一口粗气,就地挣扎了会儿,好不容易才歪歪斜斜的坐起。揉揉发昏双目,战战兢兢的朝前翘望,见人兽已去,这才略略将心放下。两腿似也稍微有了点主胫骨儿,站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血迹近前。

当看清地上支离破碎的衣裳布条,方知亲儿被害,不觉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复又昏迷扑倒。

也是命不该绝,只见他仍苏缓多时,悠悠张开双眼,抓草蹬土的爬上前去。

汪诚瞧见白骨,心中愈加惨恸,一口气直憋得捶胸踢脚,接着呼天抢地。

边哭边叨咕,意为:“遇公子,得垂怜,全家人,入金宅,以为福,出祸端,小儿命,赴黄泉。到而今,岁衰弱,体老迈,还有发妻双鬓白。怕儿孬,怕儿歹,辛辛苦苦拉扯小婴孩。图的是,传香火,续后代,我若逝,他来埋,不至夫妻露尸骸。却为何,顷刻之间遭了难,一觉醒来逢恶灾!莫非上辈作孽多,惹得天爷把罪怪,若如此,留儿生,收我命,少活几岁又何碍。我作孽,害了儿,天爷错报该也不该?”

汪诚哭得肝肠寸断,亦了无指望。当下心中犯疑:“这人兽由何而来,这般怪哉?想公子无故萌病,定与此有关,那妖精一定能幻化,常匿伏于书房之内。”猛然想起:“自从吾全家搬入府邸之后,公子便终日不出。前阵子无意听到书房有人说话,便暗中窥视,见有一女子长得煞是好看,正与公子相依而坐,言谈间媚态流露,想必定是那妖人。我打小在邻村居住,并未听说过附近有通文识字、貌若天仙的女子,彼时就觉可疑。适才有只野狗,还有个妙龄少女,想必那少女必为妖精,变化人形把公子迷住了。如今已将小山儿吃了,亦无法起死回生。倘若再伤及公子,断绝金家香火,九泉之下,我难报主人的济助之恩!”

想到这儿,即趔趔趄趄、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也不顾汪小山的一堆残骨与那木盘茶盏,径直奔向书房。

及至汪诚走近门首,侧耳听不见里屋动静。便立在台阶之上,轻轻咳嗽两声。思付主人尚未睡醒,实指望将其惊动起来。

孰料金雨良长夜缠绵,正晨眠酣熟之际。

汪诚唯恐再生意外,心内焦急,又抹身站在窗下,高喊道:“公子,日头已上三竿,请起床洗漱,就好用饭了。”

金雨良被叫声吵醒,懒懒翻了个身,仰脖听了听,便没好气的忽地坐起来,使劲将被褥一掀,斥责道:“有甚么打紧的事,也要等穿好了衣裳!就是多睡片刻,也须候着。怎么便在耳根下乱嚷,故意来倚老卖老。吾本不让你进这书院的,只教小山伺候,你偏找来惹气,是何居心?

向来虚病之人肝火无控,又兼欲迷神混。

金雨良陡然被搅了美梦,也不问长短究竟,便发出这满腔的怨气,辜负下人的一片赤心。

汪诚因小儿被害,恐妖精伤及主人性命,故将丧子之痛强忍,特急匆匆跑到书房,欲言明这宗怪事,劝公子安保自身。不意反激起怒火,被责叱几句。心中悲戚,欲要分辩几句,又怕冲撞主人,反增病重。只得低声回道:“公子莫恼,并非小的故意搅乱。因有急事禀报,所以才行为不恭。若公子尚未足睡,小的暂且退去亦可。”

金雨良虽生不悦,然这家下人,平日里皆恭恭敬敬,并无不到之处。若太过严厉,自己也有些愧疚。遂揭被披衣,背靠床头,冲门外说道:“进来罢,有甚么急事?。”

汪诚忙应了一声,垂手走将进去。

金雨良正坐在木榻上,斜压着长枕,浑身无力,面容焦黄。观此光景,已经到了危殆不堪的地步。

汪诚不觉鼻酸心堵,失声叹道:“小的才几日未来书房侍奉,公子形体为何就这样模样矣?”

只见金雨良:

精神虚弱气带厥,两腮削瘦天庭瘪。

肤色暗淡无光晕,满脸皱纹层层叠。

眉稍歪歪往下垂,眼珠神采已熄灭。

鼻梁上头青筋凸,嘴唇边角白似雪。

从前机灵似失,换来一副呆痴。

倚床委靡而坐,身形歪列倒斜。

闻其声弱怯怯,衣上钮还未扣,两支胳膊似麻秸。

床上被未曾叠,青汗巾褥下掖,玉石香串一旁撇。

汪诚看罢,早把痛念小儿之心撂在脑后,满目含悲道:“公子啊,小的因知你近来性情乖张,暂且躲避几时,想不到却病得如此沉重。烦劳公子把得病原由,对小的说明,好速觅来道士郎中,先驱邪气,再慢慢用心调治。千万莫贪花月之逢,恋良宵之欢,总要以身体为念,方不失公子生平高洁之志。倘若仍为所迷,岂不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金雨良尚不知汪小山已被妖精所害,闻听老仆的话句句掇心。似有意点拨,他与人私会之事。遂故将双眉皱起,带怒辩道:“老汪头,你真愈活愈颠倒了。人食五谷杂粮,谁保无恙不病?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咱们这等书香门第内,哪里来的甚么邪气?尽吐一派言词,我懂也不懂!再者,我这身体并无大碍,只须静养几日,自然也就好了。何苦大惊小怪的,编排这一篇邪说来唬我?”

汪诚踌躇片刻,言道:“实对公子说了罢,今晨我煮好一壶热茶,欲遣小山来送,叫唤几声不见踪影。小的料他必是到园圃偷摘果子了,便赶过去找他。踅摸半天也没看见,就继续到处寻。刚走至府院东墙外面,忽见一女一妖正在那里厮杀,把小的唬得一跤,昏死过去。及至醒来,人妖都不见了。遂发疯似的往前跑,就瞧山儿躺在地上,浑身支离破碎的,早就没了气息。咱这宅内素昔太平无事,怎么会有走兽来吃人?小的寻思定有妖精,暗中使用伎俩,幻化成人形魅惑,使公子的病情日益沉重!所以小的前来禀明,嘱咐公子护好贵体。孰料公子如此沉疴,叫小的悲痛不已,心如针刺。公子既说府内并无精怪,小的不敢欺诳撒谎。只求公子守身自洁,从此潜性养心,小的亦就不会分辨,直念阿弥陀佛了!”

金雨良面无表情道:“我晓得嘞,你不必再言,先用饭去罢。待后从帐房拿些银两,好好将小山安葬。”

汪诚见主人无动于衷,还言语相催,不耐烦的朝外撵他,知其心仍然不悟。便暗付:“我家公子到底年少,以忠言劝之,反倒逆耳,恐劝不成却与他多添烦。不如顺意说些好话,暂把妖怪一事混过去,日后再作道理,免得怒病交加。”想罢,遂又言道:“小的适才真是糊涂了,虚见的便来说府内有妖怪。复又一想,古语好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是公子聪明,见解更高。况咱这大门大户人家,纵有妖魔也不敢冒然进来捣乱。公子不必气忿,小的赔罪了。许是小山外边贪玩,终久有个回来。小的一时不见他,心里便觉有些恍惚,两眼昏花的,仿佛遇鬼儿见神儿似的。唠叨半日,公子也该用早饭了。小的这就去端来,再去寻觅小儿。”这本是临时权变,一语双关的话,故自责出言不慎,暗中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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