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你说感染了混沌之气最终会如何?”沈牵问道。
顾无嗔道:“意识崩塌,与混沌同化。”
沈牵脸色苍白。
顾无嗔:“若混沌之气大范围散播开来,世间灵魔二气皆被同化,只怕日后不但飞升无望,连修真都是奢望。”
修者引气入体化为自身修为,灵气与魔气就像土壤,铲除了土壤,其上的花草树木必然枯死。
飞升之路阻断。
沈牵愣了愣,随即道:“便是不能飞升,只要她在,我就心满意足。”
顾无嗔望了他半晌,眼中满是怜悯:“你心满意足,可其他人呢?”
沈牵怔住。
“其他人若知晓此事,尧宁就是全天下的敌人。”
沈牵蓦地抬头,眼神颤抖:“他们会知道吗?”
“也许一时半刻不知道,可时间一长,就一定会有人会有此猜测。”
“更何况……”顾无嗔脸色转冷,“梵天寺事变,据良袖所说,也许有人已动了心思。”
*
“大小姐是说,尧宁仙尊是混沌之体?”
天枢派重楼朱阁之间,聚集着数十宗门领袖。
孟摇光坐在上首位子,下边两列黄梨花木交椅一字排开,照理说,这些一宗之主皆是她的长辈,与这些或苍老,惑成熟的面容相比,孟摇光显得太过年轻生嫩。
可她身上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目光温和却毫不退缩地与众人对视之时,任谁都能感受到那骨子里的天潢贵胄气质。
“我原本只是猜测。”孟摇光道,“中则一战后,她受了重伤,在天枢派修养,那时我便觉出不对。”
“直到梵天寺事变之前,空闻大师突然传信与我,说寺中突现混沌之气,要我暗地增援,却不可打草惊蛇。”
“我赶去梵天寺外,听闻寺中唯有沈牵与尧宁两个外人,心下愈发疑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英气的眉眼间现出痛苦。
众人听了这寥寥几句,已经各自有了猜测。
孟摇光继续道:“舍利子爆炸前,空闻大师曾传音于我,说尧宁很可能就是那个混沌之体,只是大师先前未能察觉,让她独自去寻佛子,而佛子恰恰带着舍利子……”
“我说佛子就算叛出师门,如何丧心病狂到灭了梵天寺,若是尧宁单独与他相处时操控,梵天寺灭门便有了解释!”有人顺着孟摇光透露的内容,已然窥到了真相。
接连有人附和:“难怪顾无嗔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交出尧宁,莫非这件事悬清宗也有参与?”
“最初仙盟大会上受袭,莫非就是他们贼喊捉贼,混人耳目的?”
“悬清宗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梵天寺被灭,悬清宗一家独大,九洲仙门无人能与之抗衡,不就是目的?”
孟摇光静静看着下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已将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眉眼沉静,不动声色地听着。
“可,可是混沌之气侵染,正道修者化为混沌,于悬清宗,于阿……尧宁有什么好处呢?”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不期然响起。
王勉之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起身道:“她这样做,总得有个目的?”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王勉之转向上首,平静道:“你说呢,摇光?”
孟摇光看了他半晌,垂下目光:“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忍耐着情绪:“我宁愿阿宁是清白的,是空闻大师看错了,也是我多想了。”
这一下仿佛提醒了众人。
“空闻大师德高望重,修为高深,怎么可能看错?”
“大小姐与尧宁本为挚友,若非事涉整个修真界,又怎会忍痛披露真相?”
王勉之还想反驳,却被淹没在一片激动的喧闹声中,孟摇光没再看他,向众人道:“方才勉之说得没错,若她真是混沌之体,为何要这样做?”
众人住了嘴,纷纷看向孟摇光。
“老实说,我也看不分明。”孟摇光苦笑一声,“我只知道,若任由混沌之体散播混沌之气,用不了多久,整个修真界的修者都会同化为一片混沌,从此无知无识地成为天道的一部分。”
在场诸人脸色各异了起来。
相比较尧宁不为人知的身份、目的,悬清宗可能存在的图谋,与自身生死攸关之事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融入混沌之气,成为天道的一部分,失去自己的意志,与身死道消有什么分别?
孟摇光继续道:“我与尧宁相交,从未在意过她是贫贱还是富贵,可是不久前,她数次让我替她求下人间郡主的敕封。”
人们想到了那场惊动九洲的册封仪式。
“她说在悬清宗时,只因身份低微,是以人人可欺,连紫霄道君都轻视慢待于她,她苦苦哀求,我见好友困苦,心中亦是难受,所以才舔着脸向父皇求来郡主的封号。”
有人琢磨过来:“莫非她别有所图?”
孟摇光道:“诸位已知混沌之气非天道不可有,若她果真是混沌之体,这样比肩天道的气运,岂是一介凡夫俗子能藏得住的?”
所以需要遮掩。
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王勉之目光复杂看向孟摇光,缓缓捏紧了扶手。
“原来她早就算计好了!”
“这是要将我等逼上死路!”
“紫霄道君,悬清宗,顾无嗔,他们是一伙的,这就是一盘棋……”
“梵天寺已是前车之鉴!”
扰攘喧哗如浪头高涨,在场众人情绪逐渐激动,面红耳赤地争论了起来。
原本还需费些口舌的解释,已被众人顺藤摸瓜地推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