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僵蚕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路我都铺好了,你只需要像从前一样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囚禁尧宁,而非跟那个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混蛋废物正面对决?”
“还是听你的话,以后尊尧宁为新的尊主?”
“我是真的不理解。”白苏惨笑了一下,“你为什么更钟意于她,一个正道修士,一个漂亮娘们,一个与你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僵蚕瞳孔缩了一下,转过身来:“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白苏看了他片刻,像是失望又像是难过,笑道:“猜的。”
“你猜错了。”僵蚕面无表情,“你情场失意,本尊饶恕你这次胡言乱语,但没有下次了。”
白苏有些怔愣:“情场失意?你说什么玩意儿……”
“回去做你的事。”僵蚕转身离去,声音飘荡在风里,“一而再再而三,白苏,本尊的耐心也有尽头。”
白苏打了个寒颤,望着僵蚕离去的背影,凉意
从脚底升起。
*
度无主看着眼前如密林一样拔地而起的植物高楼,摇了摇头,喃喃道:“尊上,你终于还是畏惧了。”
困住尧宁,混沌之气不会爆发,幕后之人修为大概并不足以与众人当面一战,所以魔界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危机就此解除。
僵蚕选择了“守”。
“堂堂魔界之主,竟这般畏缩不前,也不知道你的臣民知道了,会不会看轻于你。”
度无主摸了摸怀中的冰炎鉴。
僵蚕从来不曾全然信任过他,此时出手,尧宁就算情绪崩溃爆发了混沌之气,度无主自己也会完全暴露。
而且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度无主仰头望着那栋高楼,明月从楼后露出一角,将它衬得巍峨堂皇。
“他们说你砍断了沈牵一只手,既是已然心死,世间还有你畏惧之事吗?”
度无主知道,他在赌,胜算不足五成。
冰炎鉴缓缓升起,炎鉴张开,自高空笼下。
尧宁将会看到她这一生最为畏惧之事。
“我赌你口是心非,心中仍对沈牵有情。”
度无主看了片刻,随即转身往桃花庵方向而去。
度无主步入桃花庵,推开寝殿大门,却觉得眼前事物模糊了一下。
清越的钟声在不远处响起,他听到了杳杳的诵经声。
掠过身前的风里夹杂着香火气息。
度无主凝目细看,这里重楼殿宇,森严规整,分明是一处寺院。
度无主心中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抬步向前行去,穿过菩提树洒落的阴影,步上历经风雨的青石台阶。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至耳畔,不是诵经声,不是木鱼声,不是钟声。
那是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声音,似乎不属于眼前之地。
度无主眉心拧成川字,那声音渺远而扭曲,似是什么蛊惑人心妖物的低语。
度无主心中警觉,知道不应理会,却又忍不住被那声音吸引,抓耳挠腮地想要听得清楚些。
他侧耳倾听片刻,顺着声音来源一步步向寺庙深处行去。
走了一刻钟,他来到一处高塔样的木楼。
度无主抬头看去。
“危楼……”他念着门额上牌匾字迹,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这个名字,似是在何处听过。
怪异的声音清晰了些许,似是一个女子的悲泣。
度无主心中一动,莫名觉得烦躁不安。
视线上移,他看到危楼顶端,有一星摇曳的烛火。
那烛火如此幽微,若非来到楼下仰头细看,必然会以为是月光或是萤火。
而此处夜间人迹罕至,显然这烛火很容易被忽略掉。
度无主心中烦躁愈甚,从腰上解下长箫,握在手中。
他总觉得这楼中似有什么洪水猛兽,却又忍不住前去探查。
度无主调整吐息,无声地进入危楼。
盘旋的阶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越往上,便能看到灰尘似在轻轻震动。
怪异的声音随着度无主的靠近越发清晰。
“嗯……你就是,这样当的佛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欺……啊,欺人!”
度无主整个人如遭雷亟,呆立在原地。
那柔媚的女声他再熟悉不过,而室内暧昧旖旎的声音,恰是桃花庵每日最常听到的。
度无主双目圆睁,死死看着门内晃动的光影。
他就这样听着,直到半个时辰后,那声音愈发高亢,柔媚的女声也在最后关头叫出了两个字。
“谢琦。”
“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两扇门轰然倒地,浮尘在微光中飞舞,度无主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门后的床榻。
然而下一刻他便呆愣住了。
榻上没有想象中不堪交缠的肢体,度玄都不施粉黛,穿戴齐整,正端正坐着,平静地看了过来。
“宗主,你在怕什么?”
度无主后退两步,心中警铃大作,不对,不对!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明明听到了,度玄都那个贱婢私通和尚,跟他母亲背叛他父亲一样背叛了他,他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幼时他不够强,奈何不了母亲,无法捍卫父亲的尊严。
但现在不一样,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度无主痛苦地捂住脑袋,紧闭着双眼,仿佛眼前是什么看一眼就会坠入地狱的画面。
他颤抖着,不能看,因为……因为他怕,他很害怕。
他在害怕……在畏惧。度无主的动作一顿,心中一点清明的微光猛地高涨,他终于明白一开始的怪异感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