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对着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说起来便少了很多顾忌。
“所以,你夫君对你很差,你受不了才跑了出来?”得知尧宁夫妻情分浅薄,阿白道。
“我不太清楚那算不算差。”
“你莫不是个傻女人?”
“傻倒不傻。我其实也强迫过他。”
阿白听完尧宁所谓的强迫,半晌无言,马车停住,他掀开车帘,眼底隐隐几分笑意和讥诮。
“大小姐,你那不叫强迫。”阿白道,“献祭还差不多。”
献祭么,尧宁头靠在车床上,天光云影在她眼中流过,她轻轻一笑:“阿白,若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阿白重新赶起马车,哼笑一声:“我压根不会爱慕这样的人。”
“为何?”
阿白靠着车棱,一腿屈起,单手持马鞭,另一只手闲闲搭着膝盖。尧宁眼睛眯起,这姿势颇为洒脱傲慢,让阿白看起来不像是个卖身牙行的贫苦仆人。
阿白落下不轻不重的一鞭,马匹撒丫子跑了起来,他语气中还带着嘲讽,言语间已全无仆从的卑微恭敬:“你待他一片真心赤诚,他却根本不曾将你放在眼里,你二人高下已分,薄情冷血之人,不如你。”
尧宁没想到情爱一事也能分个高下,这人倒是很有大师姐的风格。
“对于不如我的人,我从来看不上,不会去看,更不会沦陷颠倒。”
尧宁点头:“你的话虽有些偏颇,若有这样心性,活得倒也快意。”
阿白叹了口气,明白即便尧宁认可他的话,他的话也解不了尧宁的忧愁,他瞥了眼这个华服花貌的女子,目光已带了一丝睥睨,还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点怜悯。
“大小姐,他不爱你,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尧宁明白,她道:“多谢你宽慰我。”
他没有宽慰她,只是道出事实罢了,所谓当局者迷,他觉得若是这个女人耽于情爱执迷不悟,像是某种损失。
倒是奇怪,第一天认识,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啥特别。
阿白觉得自己是昏了头,跟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干什么。
马车经过市镇,尧宁吩咐阿白买了些食物,又给他买了一身体面些的衣裳,拿出银子时,阿白的目光闪了闪:“你倒是不缺钱。”
修真者在人间,可以辟谷不食,可以露宿荒野,但尧宁
出身民间,习惯了一日三餐,所以银钱还是要有的,自然不能缺。
她对阿白十分大方,给的银钱远远超过花用所需,阿白也不客气,多余的直接收入囊中。
换了一身衣裳后,阿白看起来竟不像个赶车的马夫了,有点富贵公子的感觉。
尧宁瞥了眼:“你如今既服侍我,把你那不屑一顾的眼神收一收,省得过路人还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平白招人耳目。”
阿白怔了怔,哑然失笑,王孙公子俯就一般,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是。”
又加了句:“大小姐。”
第10章
使君无妇,罗敷无夫,好……
晚上没赶上客栈,二人宿在郊外。
阿白生了一堆火,拿树枝串着白天买的两只鸡烤起来,尧宁坐在火堆旁闭目假寐。
春寒夜静,星河在天,荒野中唯此处一堆篝火,寂静中只听偶尔火焰荜拨声。
尧宁累了,放任意识昏沉,只留一缕神识戒备四周。
即将坠入梦境中时,识海中突然出现三个大字,银钩铁画,照面而来,威势十分骇人。
【在何处】
尧宁半睡半醒中疏于防范,被这突然出现的三个字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隔着火光,阿白烤肉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尧宁平缓了一下吐息,神识往内一观,只见那字体渐渐消散。
她道:“无事。”
阿白也不多问,只道:“明早可是继续走官道去中则洲?”
尧宁漫不经心答道:“是,中则居九洲中央,我要……”
一语未尽,识海中又有两个字浮现,灵气灌注,神魂牵引,全不受尧宁神识控制,蛮横霸道地现于意识中。
【说话】
尧宁闭眼也知道那是谁的语气,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悲伤、冷漠的感受自胸臆中腾起。
她从乾坤囊中抓出一把碎玉,注入了二人心血的玉佩碎片,在火光映照中光芒流转。
玉佩已碎,溯源镜无法张开,沈牵看不到她,听不到她,也无法回溯她做过什么,这人却凭借着碎片,蛮横地以那点神魂联系,动用灵力在自己识海中刻字。
没有玉佩,沈牵修为再高,也像是在流沙上写字,风一吹便会流逝。
难得他肯为尧宁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在乎她似的。
尧宁冷笑一声,握住碎玉,指缝中有白光流泻,再张开手时,已是空空如野。
识海中有浮现两个字:【我来】
我来什么,沈牵还未传达完,玉佩便消失了,尧宁识海终于恢复了宁静。
阿白似是什么都没注意到,将烤好的食物递给尧宁。
尧宁心不在焉咬了一口。
整个人僵住。
她认真问阿白:“你学过厨艺?”
“老板请师傅教过,没怎么听。”阿白随意道,见尧宁呆滞的表情,“难吃?”
尧宁点点头:“很难吃。”
阿白咬了一口:“我觉得挺不错了。”
这肉没放盐,表皮过焦,肉质柴,还带着一股腥味,实在难当“不错”二字,不过看阿白吃得自然,尧宁也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娇生惯养了。
于是忍着不适又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