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站住!”
“你站住!!!”
沈牵对着她的背影一遍遍大吼。
尧宁没有停步。
沈牵愤怒地挥剑,刺向自己一只腿。
如果时间往前六个月,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为了求尧宁驻足,会挥剑自残,他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刺向自己的剑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自己疯了。
他知道自己非常可笑。
但这都不重要,他要尧宁停下,走过来,如曾经一样对他事事顺从,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鲜血即将溅开时,沈牵眼睛都未眨一下,甚至都没看自己即将断掉的一条腿,而是死死盯着尧宁的背影,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他的心在颤抖,他惶然不安,他害怕尧宁一走了之,就算自己今天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利剑,在尧宁眼中,只是稚童可笑的木棍玩具。
他怕最后一丝希望灰飞烟灭。
“看一眼我,看一眼吧。”沈牵在心中哀求,“你不曾回头,是不是因为你也舍不得,是不是你也害怕自己动摇?”
霆霓没入血肉的瞬间,沈牵手腕巨震,紧接着只听“锃”的一声,尧宁的本命剑扶光格开他那一刺,将霆霓从沈牵手中掀飞。
沈牵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一瞬的怔愣后,猛地抬起头。
“啪!”扶光落回尧宁手中,而她正面对着沈牵。
夜风裹挟着无数殒命魔修的灰烬掠过断壁残垣,天幕低垂而阴沉,尧宁与沈牵相对而立,尧宁身后很远的地方,站着沉默的白苏。
沈牵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夹杂着欣喜的癫狂如清水中的墨汁瞬间晕染了整个脸颊,让他本来清冷俊美的面容带上了一丝邪性。
他直起腰,踉跄两下后站稳了。
“怎么?不舍得吗?”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挑衅和嘲讽,也许是因为他的嗓子一直在颤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哭音。
这场胜算渺茫的博弈他已经赢了,赢了的人得威风凛凛,志得意满,他不能哭。
“哈哈哈哈……”沈牵笑了起来,笑得身形不稳,恶狠狠道,“你再怎么假装狠心,到头来不还是要栽在我手里。尧宁,你怎么玩得过我。”
他知道过往的岁月里,尧宁有多在意他。
她改不了,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栽下去。
这里不是幻境,是他沈牵的现实。他不但要她回心转意,还要她主动走向自己。
沈牵笑够了,摇晃两步去抓尧宁的肩。
他赢了,尧宁回来了,这里的帐日后再慢慢算,他要先抱住她,抱在怀里,用无根仅剩的手指紧紧搂住,死死禁锢,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不让她再有逃开的可能。
肩上的血流得太快,他感觉到冷,尧宁畏寒,于是他下意识有一丝迟疑。
一片白光闪过眼前,沈牵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啪”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呆呆看着剩下的一截小臂。
自己的手怎么会掉在地上?他明明没有再用他的利剑,他已经赢了,没必要再威胁尧宁。
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的手呢?
好多血,腥甜的气味,刺目的红色,为什么他感觉更冷了。
沈牵下意识后退一步,血会弄脏尧宁的裙子,而他冰冷的身体不能碰触尧宁。
世界在摇晃,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剧痛让意识一瞬清明,沈牵看着自己的断肢,而后缓缓抬头看向尧宁。
最先映入视野的是扶光的剑刃,血水淋漓坠下,清透的锋刃映出他灰败的脸,像条丧家之犬。
他一点点抬头,尧宁的白衣撒上了红点,似是大雪中簇拥在枝头的梅花。
沈牵仰着头,对上了尧宁的脸。
她白净的脸上溅了大片血迹,冰冷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地落在沈牵身上。
“玩不过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尧宁面无表情缓缓道,“我不玩了。”
“你以为我为何容忍你在魔界肆意妄为?天下
尚未安定,讨伐幕后主使还用得上你罢了。但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无用的累赘。”
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尧宁不再看沈牵,转身离去。
路过白苏时:“把他丢出去。”
沈牵被白苏拎着丢出了魔界,连带着两条手臂。
魔界外,白苏蹲下身,看着沈牵失神的眼珠转了转,陡然迸射出杀意。
“手还接得上,所以她也不算冷酷到底。”白苏没有动,瞧到沈牵目光闪动,于是话锋一转,“我在这里等你来杀我,在那之前,继续与尊上两情相悦。”
说罢白苏浑身都警惕起来,沈牵虽失了双手,但仍不可小觑。
只是沈牵似乎已万念俱灰,连手刃奸夫的念想都没了。
白苏紧绷了半晌,见他只是失神地望着天上,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垂死之人。
白苏皱了皱眉,起身缓缓后退,见沈牵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这才转身离去。
“她喜欢你吗?”
沈牵猝不及防开口。
“什么?”白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牵眼睛转了转,慢慢偏向白苏,那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白苏,又像是透过白苏看到了其他人。
“她,喜欢你吗?”沈牵再次艰难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血气。
白苏看着这个凄惨的男人,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添一把火。
可张了张嘴,却觉得那两个字着实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原来不被偏爱的人,并不喜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