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嗔知道现在的一切只是沈牵模糊的感觉,可他却莫名觉得,也许沈牵的感受是对的。
一个人可以变换容貌和身份,改变谈吐和衣着,但总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一举一动,一颦一蹙中,发现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迹。
“说不定你的感觉是对的。”顾无嗔沉吟半晌,拍了拍沈牵肩膀,“你觉得像的那个人,是谁?”
*
上凛然冒了一脑门的汗,然而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是死死抓着书脊,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来。
虚空系心法,与天同化,遮掩气息。
视而不见,绝对隐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上凛然双眼通红,边看边笑,然而笑意里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愤怒。
“我说为何你明明名扬天下,却鲜少有人谈起。”
“明明是九洲大宗,偏偏谁也说不出来你们的宗门绝学。”
“哪里都有你的身影,所有人都看见了你,却谁也不曾留心。”
上凛然目光上移,看向最上面一行字,咬牙切齿地念了出来。
“天机阁,臣英。”
第100章
“他放弃你的次数还少……
最先映入视野的是一片红色衣角,尧宁目光上移,盯着那即将出现的身影。
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动作有一瞬停顿,这才缓缓现身。
尧宁看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是即便擦肩而过,也难以留下印象的普通面容。
当日去往魔界的仙舟上,初见臣英的场景与此刻交织。
那时的臣英见尧宁看见了自己,掩饰不住惊讶。
而此刻的臣英对上尧宁的目光,只有一片早已接受事实的淡然。
似乎她觉得若是尧宁,那便无需大惊小怪。
臣英的脸在尧宁的注视下快速褪去伪装,真实的容貌水落石出。
臣英,或者说宋青云,生得十分美貌。
两人目光对上的片刻,彼此脑海中早已转了数十个念头,臣英只一眼便明白了如今处境,“啧”了一声果断出手。
但她一个晃神,下一刻却出现在来时的路上。
她带着手下在魔尊殿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身边所有人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
与一个端酒的侍从擦肩而过时,臣英随手取走了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蓦然袭上心头。
这个场景,好像已经发生过一遍。
正当臣英怔愣时,侍从低垂的眉眼抬起,里边是狼崽一样狠厉的凶光。
“怎么停下了?”
身后手下开口,却是一把清越的女声。
臣英心中警铃大作,登时就飞身退后,“侍从”与“手下”此时也并肩站到了一起,一人美艳,一人清丽,两张带着杀意的脸向自己靠近。
臣英且战且退,知道此行目的已经失败了一半,尧宁已经有了警惕,惑心效果大打折扣。
但她也不会甘心就此落荒而逃。
“好儿媳!见了婆婆怎的这般无礼。”臣英边跑边喊,“沈牵没教过你规矩吗?”
尧宁一剑斩杀臣英随手扔过来的魔修,将自己的态度展露无遗——用魔修的命威胁她并不管用。
臣英果然放弃了将路边魔修当做盾牌的方法。
“阁主。”尧宁紧追不舍,“当日我怀孕,混沌之气的拔除,是否都是你的手笔?”
臣英笑了一声:“你我既非同道,各有所求,你也别怪我狠心。”
尧宁的心狠狠一颤。
如此,莫非她果真错怪了沈牵。
当日之事并非天衣无缝,若是细究便能发现许多不合理之处,只是当时尧宁被混沌之气所控,意识一片混乱,再加之她心底并不信任沈牵是一心一意对她,不论是他对大道的追求,还是与师姐的青梅竹马,都是尧宁心中的一根刺。
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即便是拙劣的谎言,也阴差阳错铸成了最深的误会。
尧宁稳定混乱的心神。
每当她情绪失控,混沌之气便似不受控般外泄。
臣英感受到了那一缕逸散的混沌之气,勾起了嘴角:“好孩子,难怪你生气,我的儿子我比谁都了解,他生来就薄情寡性,为了他的大道什么都可以抛弃。回想你们之间,他放弃你的次数还少吗?”
“说到底,他对你是有几分真情。”臣英笑道,“只是也就仅此而已,当他真正珍视之物与你各自放在天秤两端,他会毫不犹豫舍弃你。”
身后再没有声音,臣英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漠。
就是这样,愤怒吧,悲伤吧,她的好儿子,即便多年未见还是能帮到她。
臣英果然感受到一缕逸散的混沌之气,嘴角笑意愈发深刻。
就算惑心不能施展,可谁说惑心只能靠法术?
她对人心洞若观火,世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付出了就希望得到回报,爱上了就希望对方回以同等甚至更多的爱意,若是没有对等的回馈,便要撒泼耍横、要死要活。
说到底,每个人真正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
“你在意过他吗?”尧宁在身后问。
臣英嘴角的笑意蓦然凝住。
“你在意过他吗?”尧宁重复道,“他知道你自私、冷漠、无情,可还是为你的死去而悲伤,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背负上你的期望。”
扶光裹挟主人的怒气激射而出,千钧一发之际臣英险险避过,尧宁与阿度飞上屋顶继续追击。
“你说他只爱大道,可你知道他因何这样?你可知他原本爱的,追求的又是什么吗?”尧宁一句句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