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我闭关的这些日子,你又变强了好多。”褚良袖冷若冰霜一张脸,语气却十足地兴奋。
尧宁没有说话。
她静静看着沈牵。
血从指尖滴下,积成刺目鲜红的一滩。
沈牵道:“你受伤了。”
尧宁瞥一眼自己滴血的手,她看到五指在颤抖,实际上她全身都在细微颤抖,脚下的土地好像柔软起伏的波浪,她随时都会随着晃动倒地。
灵力过度使用。
尧宁抬起眼,语调仍旧平静:“你很关心我?”
这句话讽刺十足。如果关心,又怎么会选择别人;如果关心,不应该看到她受伤的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中,给她注入灵力,为她疗愈伤痛。
但尧宁本意没有讽刺,她心里有个声音,它说沈牵你来抱住我,我快站不住了。
你来抱住我,然后解释,说你不是故意的。
然后我信你。
不,我要先生会气……算了还是不生气了,每次我生气你都不耐烦。
我信你,然后我们回家,晚上睡在一张床上,明天起来我就什么都忘记了。
那个声音叫嚣着,喧闹着,尧宁脑袋被撕扯得生疼,眼前晃了晃,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
艳丽阴郁的青年朝她露出一个笑,身上缠绕的青蛇凑近她的耳边吐信:“我扶你离开,别让那对狗男女看你笑话。”
尧宁低下头,一步步踩在起伏的波浪上,她的心无限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无光之地。
耳边传来猎猎风声,支撑身体的力量消失,世界远去,尧宁在意识坠落的最后一刻,似乎闻到雷雨天的气息。
沈牵一手揽住尧宁,一手掐住青蛇,就像捏住一个调皮的小孩。
他开口,声音清寒,但语气算得温和。
“她是有夫之妇。”
蛇降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吗?明明都是出窍,在沈牵面前,蛇降感觉自己好像一粒蜉蝣看到了青天。
青蛇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威压,蛇丹爆裂,蛇降在神魂被波及的最后一刻猛然转向本体。
青年原本僵硬的五官动了动,鲜活的生气自肉。体中勃发,哇地连吐几口血,艳丽阴郁的脸上扯出一个痞气的笑。
“遵命,紫霄道君。”
鼻子动了动,蛇降眉头一挑,呀了一声。
他看了眼沈牵,又看向他怀中的尧宁。
他似乎对妻子尚有占有欲。
然而蛇降闻到了这年轻道君身上,与表面相反的情绪——
第3章
“说不定沈牵有看得上的仙……
尧宁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
“阿娘,我讨到了一个馒头。”六岁的尧宁双手举着冻得冷硬的馒头,献宝一样呈给女人。
“唉,一天了,只要到这么一点吃的,你弟弟可怎么办。”女人的脸上凝结一层愁云,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尧
宁收起笑容,心中难受,羞愧地低下头。
女人将馒头掰成三份,怀里的小男孩一把抢过最大的一份,狼吞虎咽吃起来,一直沉默的男人接过另一份。
小尧宁看着阿爹阿娘和弟弟吃馒头,咽了咽口水,渴望地看着弟弟手中那一块黑乎乎的,似乎散发着香气的东西,不自觉就走近了一些。
男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尧宁下意识扬起一个讨好的笑。
那笑容刺痛了男人,他突然烦躁地一脚踢过来。
吼道:“赔钱货,还不滚出去讨饭,待在这里等你老子娘养你?”
喉头一阵腥甜,眼前阵阵发黑,尧宁费了好大劲爬起来,一言不发,不敢再去看爹娘,颤巍巍地迈出了门。
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来,她双脚打颤,想躲在门墩里避一会风。
“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天只要回一个馒头。”是阿娘愁苦的声音。
沉默良久,阿爹道:“呆头呆脑,一看就脑子不好,成天就知道傻笑,屁用没有,养着浪费粮食。”
“那怎么办?”
“不要了。”
“可,可那毕竟是咱们闺女,是我身上落下来的肉。”
有什么东西踢翻了,发出一声闷响,“不中用的婆娘,等老子发达了,要多少伶俐闺女有多少。”
阿娘呜呜地哭,却再没说什么。
尧宁睁大眼睛,心不慌了,反而钝钝地,好像胸口塞了好多稻草的稻草人,尖锐的草茎每一根都扎在血肉里。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她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进风雪里。
人来人往的街角,几个大汉围住小女孩,小女孩紧紧攥住手里的包子。
“哪里来的乞丐,滚滚滚,这是你的地盘吗?”
“不说话,是个哑巴?”
“爷问你话呢,谁他妈的让你在这里讨饭的?”
拳脚劈头盖脸落下来。
“走了,别给打死了。”
“没爹没娘的小东西,打死也不妨事。”
好冷,好饿,好痛,好害怕。
好灰暗。
灵魂似乎升空,冷漠地注视自己。
尧宁恍恍惚惚,脚步虚浮,不知走了多久,钻进了一个柴垛。
躲着就好了,躲着就不会挨打了。
寒冷,刺骨的寒冷侵入骨骼缝隙,北风吹得脑门刺痛,血液循环不畅的麻木感从脚下一点点往上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黑暗破开,刺目光线照射,她下意识紧闭双眼。
一只带着檀香手指试探地戳了戳她的肩膀,温热的触感透过麻衣,烫得尧宁一个哆嗦。
尧宁瑟缩一下,把头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外边的人就看不到她,就能放弃欺负她,就能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