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摇光倾慕之人,必得眼里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人。”
尧宁伸出手,替孟摇光摘掉发上的叶片,孟摇光握住那只手,起身凑近她:“可是我也很好奇,在沈牵眼中,我比不上谁。”
“孟师姐,不是那样的。”尧宁摇摇头,想说沈牵心中并没有她,二人结道乃是她的算计,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口,只得道,“我想人不是因为更美貌,更强大,更尊贵而被爱。”
“沈牵虽娶了我,却并非说明你不如我。”
孟摇光满意地笑了,松开尧宁:“虽然道理如此,可人也有好奇心,于是我便看了,这一看——”
尧宁看着她。
孟摇光声音很轻,目光坦荡而诚挚:“发现他眼光挺好的。”
尧宁红了脸。
孟摇光重新躺下,青草在风中摇曳,几步之外便是千寻断崖,人间的山川河流显得那样低,那样小。
“我知男欢女爱并不以家世、相貌、修为论,可沈牵选你,与你结道,我输给你,心服口服。”
尧宁想说,孟摇光没输,她也没赢。
沈牵这里没有赢家。
孟摇光眉头蹙起,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了:“输便输了罢,可怎么会有人喜欢上打败自己的人啊!”
尧宁身子一僵,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三遍,才明白过来其中意思,脸砰一下飞红,目光受惊似地乱窜,语无伦次起来:“啊?什么?谁……不是,我……”
说到最后,她一把捂住脸,心中哀鸣一声,木挺挺地倒地了。
两人并肩躺倒在草地上,一样生无可恋的眼神。
半晌树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两个女孩笑得不可自抑,笑得脸颊通红,眼中起了水光。
孟摇光抓住尧宁的手,侧头看她:“我没什么朋友,头一回想与人交友,三番几次与你攀谈接近,可你怎么老是冷冰冰的不爱理人,让我一次次黯然神伤?”
尧宁脸上还是有些烧:“我也没……我只有个大师姐,但她平素只爱和我打架。”
她看了眼孟摇光:“我从未与人交过朋友,你走向我,我只当是天神俯就。”
孟摇光看她半晌,眼神空洞地转过头去:“你与人说话,都是这般直白热烈的吗?难怪沈牵那个冰山也受不住诱惑。”
尧宁向一另一边别过脸,不说话了。
孟摇光肩膀碰碰她:“那以后,你我便是好友了。”
尧宁心中草长莺飞,脸上露出久违的明艳笑意:“嗯。”
孟摇光也十分开心,就着草地打了几个滚,滚得头上都是草屑,她顶着一头绿爬起来,四肢并用地凑近尧宁,脸色严肃起来。
“既是朋友,我便直言不讳了。”
尧宁见她神色肃然,不禁紧张起来:“你要说什么,直说便是。”
孟摇光看着尧宁:“你从方才起,便刻意回避沈牵,我虽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
“沈牵前日,已然危在旦夕。”
第28章
“你还记得,那之后你再……
尧宁感觉自己的心被高高提起,呼吸一下子变得很轻。
沈牵危在旦夕。
她满脑子萦绕的都是这句话。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吐息渐趋平稳,垂下目光,指头把玩腰间衣带。
孟摇光诧异:“你不忧心么?”
尧宁笑了笑:“孟师姐既然说是三日前,想必现在已经脱离险境了。”
悬清宗风头正盛,北冥宗世代相传,合两大宗门之力,无数天材地宝,孟摇光方才语气平和,足以说明沈牵并无大碍。
“你要去看他吗?”孟摇光想到王勉之,忙道,“我同你一道去,王勉之再有一字不敬,得罪我的至交好友,就是得罪我孟摇光,到时候就算揍他一顿,想来阿爹阿娘也不会怪我。”
尧宁起了身,缓步走到悬崖边,看下方云雾翻涌聚合,轻声道:“孟师姐……”
“叫我摇光便好,身边亲长都是这般唤我。”
“……摇光。”尧宁吐出两个字,恍惚觉得一股时光洪流倾泻而下,她定了定神,“我不去了。”
“为何?”
“我与沈牵已不再是道侣了。”
孟摇光坐直身子:“为何?”
尧宁张了张嘴,她想告诉孟摇光,因为沈牵不爱他,她累了,所以不再想当他的道侣。
可她说不出口,她怕孟摇光看不起她。
沈牵不爱摇光,她便也不屑去爱他。
沈牵也不爱尧宁,尧宁却恬不知耻,死皮赖脸,异想天开。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但她做不到不在乎孟摇光的看法。
尧宁一直仰望、憧憬孟摇光,方才这天神一般的女子拉住她的手,说尧宁从今往后便是她的好友。
一片火红枫叶打着旋儿坠下,倒映在尧宁漆黑眼底,像是落下一滴血泪。
她嘴角勾起一个苍白笑意,轻声道:“因为我不爱他了。”
孟摇光豁然起身,三两步走到尧宁身边,盯着她的侧脸,狐疑道:“真的?你莫不是在说气话,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尧宁转头看她,笑意清浅,带着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淡漠:“真的。”
她声音有点颤,但很快便被掩饰住:“以前倒是情根深种,只是时日一长,发现这人就是个冷冰冰又无趣的男人,只不过生得一副好皮囊,与世间庸俗男儿没什么分别。”
她微仰着头,眼底余光去看那片坠下悬崖,被云海吞没的一点红叶,高傲又漠然,“所以,腻了。”
孟摇光静静看着尧宁侧脸:“那日我们赶来时,虽隔得远,但也能看分明,沈牵是为救你才重伤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