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惯会看人,见他眼生,但花里胡哨的衣裳看着确实好料。
但人又步子虚浮,还能闻得着的酒气又让他实在拿不准。
梁崔日道:“你去通传,就说、就说、就说……”
他就说半天,没一个身份吐得出口。
是说梁崔日呢?还是说崔日呢?还是说监正呢?还是说徒弟呢?……亦或是说儿子呢?
国公府大门跟前的房顶坐一影卫,他看着门前那醉酒之人的打扮中心泛起嘀咕,很眼熟。
再加之国公府中的沈国公究竟是谁,他心知肚明的很,一思索便心下了然的对上了号。
监正梁崔日。
他连跃几间房顶,落在崔林之书房前,敲响了门。
国公府门外。
梁崔日说不出来,门房见他这副样子更无需进府通报了,于是便赶起了人。
“这国公府门前岂是你好耍酒疯的地方?快走快走。”
梁崔日不动弹,面上的红不知是冻得还是酒劲上头,他气恼道:“你让沈国公出来,他见了我,必然不会怪罪你。”
门房见他态度起来,气势便更凶了,“哪来的酒鬼!私闯国公府大门,可是能给你定……”
他后话断在身后的咳嗽声中。
崔林之跨步出门,见梁崔日这么一副换汤不换药的打扮只觉得好笑。
走得近了,还闻到一股不淡的酒气,他好声好气道:“怎么还喝酒了?走,进去说话。”
人在眼前了,梁崔日又心中生出怯来。
他盯着他的脸,不出声,也不迈步。
好像刚才死皮赖脸非要进去的不是他。
门房这时很有眼力劲的上前来扶, “这位爷,天寒地冻,进去说话吧。”
随着门房的动劲,梁崔日便也顺着他的拉扯迈步子。
又回书房。
崔林之与他对面坐着,为二人倒了茶,“冻着了吧,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梁崔日别着根筋,依旧不动弹。
崔林之又将那杯茶推得离他近些,道:“监正大人这是因何啊?”
梁崔日咬牙切齿:“我住苏宅!”
崔林之:“哦,然后呢?”
梁崔日:“然后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需要换个称呼?”
崔林之端茶不语。
梁崔日便捏着双拳等着。
半晌。
崔林之忽然喊他一句:“儿子。”
膝盖上的拳攥得更紧了几分,梁崔日道:“给我解释你凭什么能认……能认父亲这个身份?”
崔林之反问道:“为何选了今天来?发生了什么?”
他对殷问酒认下崔林之的身份,是在前两日,在乾坤袋未开之前。
梁崔日不答他的话,咬着牙重复道:“给我解释,从头到尾!”
这样的面对面很奇怪,他做元靳时与他相处,做沈国公与他亦有相处,而如今真相大白,他头一次做他生父与他相处。
这种身份的转变,所产生的感受、情绪皆不一样。
崔林之难得正经道:“我一时半会,说不了实话,假话也说得够多了,不想再骗你了。”
他这话说的态度倒是真诚的很。
可梁崔日今日坐在了这里,势必不会就此罢休,他追着问道:“你分明与师傅先认识的,对不对?”
“你们接触我娘,都是有蓄谋的对不对?”
“她生前被你借命!死后被好姐妹做活死人!又被你下笼!三十多年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心肝要这样对她?!啊?!”
第420章 不该
梁崔日再精致的一人,此刻气愤在酒劲的加持下,让他的声音近乎咆哮。
面上有微凉的感觉,他后知后觉的伸手一把抹过脸,水痕一片。
然后便倔强的拿双手一通乱抹,手心手背反复擦拭,很是不愿在崔林之面前落泪。
崔林之看着他这模样,露出些许心疼表情。
他抬了抬手,在梁崔日怒目而视的目光下终究没伸过去。
“说话!”
梁崔日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继续逼着崔林之回答。
他生得白净,此刻脸红眼红脖子红,是气得恼得磨蹭的。
看着委屈又破碎的很。
崔林之道:“崔日,告诉爹,是谁说我与你师傅先相识的?殷问酒?她是怎么说的?”
梁崔日听他不仅不答,还反复试探他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起殷问酒说他一身干净的监正之职,勉强压下怒火,换个角度又问:“你为什么做元靳死遁后,又以沈国公的身份接近我?
想弥补?良心发现?护我双手干净?
那又何必一定要让我入钦天监?我在你们这一环中,又是起个什么作用呢?”
他语气颇为嘲讽,“你们一个两个,故事编的真是完美啊,不去说书都可惜了!”
崔林之哼笑一声,“混账玩意儿,你是喝了多少?我找人送你回去。”
他说罢便准备起身,被梁崔日一拍桌子的怒吼“坐下!”震得又坐了回去。
这儿子今天当真是大不一样。
梁崔日借着劲头继续道:“你今日若不说句实话来,我便撕了这张脸在你国公府住下!如此,我倒是要看那疑心病的皇帝要如何再信你这条走狗!”
“啪——”
崔林之拿半掌拍在他额头上,“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喝了二两就想上房掀瓦了?”
梁崔日在面前扫上一掌,什么都没拍上。
他怒道:“老子才没你这个老子,你个杀妻借命的小人!你不是认了吗?你不是还要借我命吗?来啊,现在就借,这么想活?我让你活啊,活个千秋万代,不死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