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位给国家立下赫赫功劳的人,老了却要被如此羞辱,赵淳楣自然不能当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愤怒归愤怒,她脑子里还是有基本的理智,思考片刻,找到附近某家食肆与老板说了句话话。
邻里邻居这么些年,面对张老汉一家的遭遇众人也都十分可怜,听后老板二话没说点头同意。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当那些个小混、混骂得起劲,突然,只听轰隆隆一声响,接着有人惊慌道:“让开!拉泔水的牲口惊了!”
果然,一辆牛车急驰而过,车上的人大声指挥两边。
闲汉们吓了一跳,想要逃跑,然而这附近都是民居,道路狭窄哪里跑得掉,最后一行人被四处飞溅的泔水泼了满身,又找不到始作俑者,只能强忍着臭气灰溜溜离去。
等人走后,张老汉才推开门,对着赵淳楣就要拜服,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只零破碎,少女好歹保住了他最后的尊严。
“万万使不得。”赵淳楣连忙将其扶起,苦笑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看高衙内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您要不要带着暂时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这点张教头也曾想到了,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东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那畜牲即使权势滔天也不敢太乱来,但倘若离开这儿,路上真派了什么人,我们父女怕是连反抗都不行。”张教头长吁短叹。
这时候从里屋走出位端庄娇美的妇人,对着张教头泪眼婆娑道:“女儿不孝,连累爹爹受苦了,若实在不行,我、我就从了那高衙内吧。”
“胡说八道!我岂能让你与畜牲做伴!放心!你老爹在一天就能护你一天!他不得手,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张教头安慰女儿,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看着这一对命途多舛的父女,赵淳楣不禁心情沉重起来。
第13章
众所周知,《水浒传》里的女人基本上很少有家庭幸福的,区别就是有的主动有的被动,而其中张贞娘显然是后者。
她与林冲都是东京本地人,衣食无忧还琴瑟相和,成亲三年即使没有孩子但从未有过争执,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幸福下去,结果在上香的时候碰到了高衙内,之后便彻底跌落深渊。
作为一个古代的弱女子,她也不是没想过反抗,面对高衙内的压迫,她早就做好了与丈夫同进退的打算。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
林冲发配前最后留下的话其实很有意思,“……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谁的前程?张贞娘的前程吗?林冲自己身为八十万禁军总教头都被揉圆搓扁,谁又能护得住张贞娘?
大概率是在林冲看来,高俅迫害自己完全是因为妻子,只要分开后,他就能不被迫害。
只是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便都转移到张家父女身上,可以想象张贞娘收到休书的那一刻,该是有多么绝望。
当然了,想是这样想,赵淳楣却并非在怪林冲,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人在被逼到极限,下意识去选择自保也无可厚非。
只是对于这样的张贞娘,不禁让同为女性的她万分同情。
犹豫了一下,赵淳楣还是将蹲在地上痛哭的张贞娘扶起,安慰道:“娘子断不可这样想,张教头舐犊情深,如此就是为了你能安乐,若真委身那贼人,岂不是浪费了父母的慈爱之心。”
哭了半天,张贞娘略微冷静了点,听到赵淳楣的规劝,擦了擦眼泪,有些惭愧道:“让赵娘子见笑了,奴家不争气,累及家人不说,都这时候了还如此软弱。与赵娘子相比,实在是不堪。”
“你不用与我比,说实话,我要是遇到你这种情况估计人也麻了。”赵淳楣苦笑,与西门庆这种土财主不同,高俅可是朝中排得上号的大人物,被其盯上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张贞娘还是头回听到“人麻了”这种词,细细想后觉得非常形象,她现在可不就是“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几个月以来第一声笑。
见其还能苦中作乐,赵淳楣也放心了些,拿了点银钱给丫鬟锦儿,让她去置办桌席面,今日自己请客,大家痛痛快快吃上一顿。
不管之后怎么样,日子还要继续。
……
“啪”伴随着棋子落下,男人笑眯眯地开口,“叫吃。”
少女皱着眉头全神贯注盯了许久,半天,有些颓然道:“不下了不下了,认输!”
闻焕章摸着自己的短须,颇为自得道:“余在十年前曾经与京中参加棋社比赛,与几位国手厮杀不落下风,李逸民年轻的时候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逸民乃是当朝著名棋手,所著的《忘忧清乐集》十分受追捧,光靠卖书的钱就能在东京活得很滋润。
少女,也就是赵淳楣与闻焕章混熟了,见不得他那副炫耀的样子,故意开口道:“哦?也不知李逸民现在在哪里?”
闻焕章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李逸民因为围棋下得好,人也机灵会说话,得了官家赏识,经常出入皇宫,早早实现了财富自由。
想来那一批人中,也就只有闻焕章过得最是寒酸。
其实仔细思考一下,倒也不觉得奇怪,闻焕章虽然才高八斗,但性格却极为孤傲,就好像在原著中,自己提的建议不被高俅等人采纳,干脆就当其甩手掌柜不管了。如此性情,在遍地阿谀奉承之辈的大宋官场是绝对不可能受待见的。
如此倒也给了赵淳楣可乘之机,她这些日子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跑到闻焕章这儿套近乎,目的就是为了劝说对方出山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