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楣想了想,“虽谈不上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但好歹不愁吃穿,于这世道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她这话倒是没作假,独龙岗内主要是祝扈李三家与下面佃户,平日佃户负责种地,偶尔也要训练,遇到危险直接放下锄头拿起刀保卫家园,说白了就是个破产版二龙山。
扈太公叹了口气,“扈家从开国时候就在此定居,算下来已有百年,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不敢败坏祖宗基业,这些年也一直战战兢兢维系,只不过势必人强,终究还是到了难以抉择的境地。”
“郎君是聪明人,想来也大致能猜到我留你是为了什么,扈某不才,但可以保证,只要你助我摆脱困境,扈家一定全力报答!”
赵淳楣看着神态极为真诚的对方,突然笑了起来,“太公是在与我商议?”
扈太公不知他笑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当然,希望郎君考虑好,莫要仓促决定啊。”
“我现在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中,要是现在说不,怕是离不开扈家庄。”赵淳楣摇头,“哪有这样谈判的。”
“那你想如何?”扈太公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对方还敢讨价还价,心中不悦,下意识反问、
然而下一秒,突然感觉脖颈处一凉,回头望去,只见从房梁处倒挂一人,正拿着刀冲自己笑。
“这样就舒服多了。”赵淳楣放下筷子,平静道。
第44章
扈太公的心思其实很好猜,打从他默认赵淳楣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在古代,尤其是宋代,想成为位有一定势力的封建大地主并不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主要宋之前乃是五代十国,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要积攒势力土地,总归是要时间,扈家几代人的努力,才最终有了今日的规模。所以对于扈太公而言,保住祖宗基业比什么都重要。
原本在独龙岗这一亩三分地,祝扈李三家世代为邻,守望相助又互相制衡,但随着这些年祝家搭上了官府日益壮大,现在就是其他两户加在一起也难以企及。扈太公把最爱的女儿嫁过去也是无奈之举,希望能通过姻亲身份得以保全。
然而二龙山白糖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扈太公是怎么也想不到,祝家现在胃口竟然这么大,明明没怎么做过生意,却异想天开妄图独吞济州所有白糖买卖。根据他密探的的回报,其他几家大商户都准备联合起来对付祝家庄,倘若这是真的,祝家必然元气大伤。
这样的话扈家的情况就很尴尬了,刚好这时候赵淳楣来了,于是扈太公便想着以其为借口,用小儿女间的情感纠纷掩盖自己真实的意图。
原本计划还算顺利,毕竟赵淳楣人在屋檐下,就算有心反抗,但只要威逼利诱怎么也能成功,然而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森森寒意,扈太公不由浑身冒冷汗,他毕竟也算见过世面,即使害怕表面尚能维持住体面,勉强镇定道:“郎君这是何意,我好心将你请进来谈条件,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何苦来这一出。”
赵淳楣听此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抬了下手,后方的时迁立刻将刀紧了紧,锋利的开刃蹭破了油皮,鲜血滴落下来。
事已至此,就算扈太公再硬气也遭不住了,连连求饶,直言不光对方想要什么都能答应。
“唉,你说你这人,早服软不就好了,省得爷爷费力气。”时迁笑骂,将刀收起,但还是牢牢控制着扈太公。
扈太公双脚发软,擦了擦额头,不禁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扈家庄建在山岭上,自诩守备严密,结果就这样被无声无息潜入到家主寝室内,有这样的手下,绝对不可能只是个富家少爷这般简单。
“在下姓赵,于山东一带薄有产业。”赵淳楣淡淡道。
姓赵、山东……扈太公不是蠢人,按照年龄一合计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请来了怎样一尊大佛,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行礼道:“小老儿不知是赵寨主莅临,实在多有得罪,望您见谅。”
“扈太公严重了,我于此处吃住皆受礼遇,哪里说得上得罪。”赵淳楣摇头,接着道:“不过之前太公所说之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扈太公听罢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展露分毫,“小老儿无状,方才都是些胡乱之语,二龙山对于我们来讲就跟天兵一般,赵找债主更是神仙下凡,我扈家这点基业哪里敢与您谈条件,您想要什么,但凡我这儿有,定然双手奉上,只求大王能给我扈家留一支血脉残存。”
赵淳楣眉头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我们是强盗吗?额,好像也确实是……但即便我们是强盗,也是讲规矩的强盗,之前说好了谈条件就一定会谈。况且我二龙山经营多年,你可曾听过我们有半点违约伤人之事?”
虽然是贼,但对于买卖这方面,二龙山的信誉确实不错,否则也不会所有人争着抢着与其做生意。
得了对面的保证,扈太公略微安心了些,迟疑了下开口道:“小老儿愚钝,不知寨主想要做什么样的生意?”
赵淳楣见他总算冷静下来了,便直入正题,“我知太公如今最大的心愿是想摆脱祝家,守住祖宗基业,这点二龙山完全可以帮你,不光如此,就是让扈氏更上一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扈太公听得心砰砰跳,下意识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要劳烦太公离开独龙岗,搬去莱州。”赵淳楣直接了当,没有丝毫隐瞒。
是的,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已经打算趁着冬天前以武力夺取莱、密两州,当地官员若是愿意合作,那么可以像慕容彦达、刘豫这样留他们一条命,要是不愿意则砍了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