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回到江南,一路颠簸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若不是路上遇到一户告老的县官同行,回乡之后,白家故交虽不堪大用,总能庇护一二,不然她们母女哪里活得到今日。
史苗听白琪一说,心里反而踏实起来。
不怕脾气暴躁的,就怕心机深沉的。
史苗安慰白琪:“不要担心,我还怕她太过知礼守节,软刀子才难对付。”
暴力一点最好。
和这种人,就要硬碰硬。
偏生官大一级压死人,荣国府真不怕这个。
果然到了第二日,秦家依着帖子前来拜访。
和白琪预料的一样,为了用年岁压人,秦家的老太太亲自登门,老太太五十多年纪。
大概是西北那边风沙大,还有这秦家老太太不太经老,总之史苗瞧着她面容比甄家的老夫人还苍老。
但是精神头还好,一双三角眼透着精光,还带着几分凶悍。
相由心生。
头一回登门就摆这个阵仗,连个前面缓冲说和都没有。
莫不是以为荣国府会觉得麻烦,直接就应下?
因史苗生得样貌年轻,家里又是世袭得的爵位。
秦家太太自己儿子是真真手上有兵的,是以在史苗跟前也傲得很:
“我们家姑娘在府上叨扰,承蒙夫人关照,老身在此谢过了。”
史苗端坐在主位上,半分不挪动,只微微抬手:“夫人请起,我可担不起。”
史苗还就受了这一礼。
今儿为了迎接秦家人,不输了阵仗,史苗还好好打扮一回。
秦家夫人和两个媳妇,打扮得也很隆重啊!
没一味堆砌金簪银饰,看衣着打扮,秦家人还有几分品位。
史苗可不接受秦家人的谢,莫名其妙上门来,她们算老几。
史苗装作不知:“你们家姑娘?况且我关照她们母女,皆因先生之才华,与旁的不相干。”
史苗说明白了,她关照白家母女才不是因为秦家的面子。
秦家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秦家老太太看了一眼陪坐在旁的白琪,压下眼中的嫌恶,硬邦邦道:“白氏着实教导有方。”
史苗心里啐了一口。
都和离多久了,摆婆婆款儿还摆到荣国府上。
史苗也冷着脸,直接呛声道:“我也提醒您一句,我尊她一声先生,她早已与秦大人和离,两不相干。”
秦家老太太在家中说一不二,雷厉风行,谁敢这么和她说话。
荣国府的两个儿子,就是那种吃干饭的小白脸,要不是她儿子这种人戍边保国,这什么夫人也能狂?
秦家老太太可受不得这个气。
要不是儿子说圣上看中读书,他们秦家就差这个,若能认回去,向圣上表忠心,秦家老太太才懒得来。
老太太板着面孔:“白氏自是不相干,但我秦家骨血,不可流落在外,还望夫人成全我儿一片慈父之心。”
倒是很有莽夫作风,就差把抢人放在明面上了。
史苗看看那两个媳妇,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秦老太太糊涂,这两个儿媳总不至于真傻,却谁也不说话。
史苗甚至怀疑这二人是故意的。
正好,史苗本来就求一个不欢而散。
史苗阴阳怪气道:“古人云,父慈子孝,却不知慈在何处?”
照白琪的说法,秦老太太活脱脱一个男宝妈,最维护儿子,在她那里,儿子是千好万好,一点都不能指责的。
史苗一句父不慈,秦家老太太当场炸毛。
老太太不敢正面对上史苗,冷冰冰看向白琪,质问:
“白氏,当年我们家允你嫁妆尽数发还,已是极为给你情面,而今你莫要以为有所依仗,便不识好歹。”
原来把嫁妆还回去,就是仁慈啊?
也是,没有叫白琪脱了一层皮再离开,这秦家老太太就觉得自己是大善人了。
荒谬。
史苗看着秦家老太太,忽然就笑了,有些劣根性,真真是,自古以来。
秦家老太太再迟钝,也知道史苗是在笑自己:“夫人笑什么?”
史苗放下手里的茶盅子:“没什么,觉得可笑罢了。”
轻飘飘挥挥手:“送客。”
言毕也不等人,自己离席而去,白琪还给秦家老太太行了个万福,也跟在史苗身后离去。
史苗一走,秦家几个人一头雾水,忽然进来七八个壮实婆子,叉着腰。
“送客!”
秦家人被推推搡搡赶出去,出门以后秦家老太太还指着荣国府牌匾破口大骂。
史苗要的效果达到了。
骂,骂得越难听越好。
等到傍晚,贾赦蜡黄着一张脸过来请安:“母亲,儿听说秦家人在咱们府上撒野。”
史苗倒是和白琪说说笑笑。
让好大儿安心:“已是赶出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她见贾赦脸色不好,又问贾赦身边人:“大夫看了如何说?让吃什么药?”
周氏这个怀着身子的都比贾赦精神好。
周若道:“说是天热了,脾胃不和,开了方子,让莫贪生冷。”
史苗估摸着也是如此,上回贾赦去了书院回来就开始不舒服,很可能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史苗点头:“本就该如此,各院都一样。”
特意又和贾敏她们说:“你二哥哥的人也记得嘱咐一回,在外尤其要担心。”
史苗见时间差不多,又对姑娘们道:“也帮我请个大夫,只说我被无礼的秦家人气病了。”
说完这些,史苗让贾赦好生吃药歇着,仍旧和姑娘们说笑:
“荣国府上那么多重门,她们难道敢打上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