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内,学子们济济一堂,讨论着文章的优劣,气氛热烈非凡。江南习文的风气愈发浓厚。
第二年开春,柳树抽出了新芽,桃花也开得正艳之时。
黛玉迎来了一位等候已久的贵客。
“你可算来了!念的我好苦!”
黛玉快步迎上去,拉着探春的手,眼中满是喜悦。
“你哪是念着我,怕是念着大家给你预备的生辰礼吧!?”
探春眉眼含笑,打趣道。
黛玉上下打量着探春,发现她比分别之时长高不少,愈发亭亭玉立。
两人上了马车。
探春有许多话想和黛玉细说,尤其是在家中预备婚事不能同行的湘云:
“云丫头来不了,送我的时候还哭呢!哥哥们知道我能来,也羡慕得很,他们也想来,可老太太不让。”
湘云明年就要出嫁,史家岂会容她乱跑?
光是想想,黛玉都能知道湘云得失落成什么样。
“原本这样的场合,最不能缺了云丫头的。”
黛玉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慨:“圣上愿意褒扬,是因为我乃女儿身,纵使多夸几句,大约觉得身为女子也成不了多大气候,还能压一压苏大人那边的气焰。”
探春点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回苏大人家那位公子也下了江南,是以老太太才不让他们来的。”
苏大人家的公子一到江南,立刻成了江南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他容貌昳丽,文章笔墨出众,诗词歌赋、丹青俱佳。
就连秦楼楚馆的放纵,都被视作另一种潇洒,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黛玉早就看过他的文章,不得不承认,此人文采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至于传言中的容貌,黛玉从未见过,暂且不予置评。
四月的江南,天气愈发炎热,蝉已经在枝头鸣叫,人也开始有些犯懒。
贾敏正计划着端午时节领着姑娘们办个活动,正好知府夫人、苏家夫人等也有这个心思,便请了贾敏去商议。
可惜黛玉就是犯懒那一个,她懒得跟着母亲去,听那些夫人们的恭维,然后又是媳妇常、婚事短的试探。
刚好家里有客人,黛玉名正言顺和客人探春一起在家里躲懒。
两人在水榭中乘凉,水榭建在池塘之上,四周环绕着荷花。
水面波光粼粼,荷花零星开了一两朵,微风拂面,带着一丝的清香。
暮雨小跑着往水榭那头跑过来,神色慌张,额头上满是汗珠,脸色也红了:“不得了不得了,姑娘!苏大人家的儿子,被打死了!”
黛玉刚打开鱼食盒,听到这话又把盖子合上,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家在江南也算名门,怎么就被打死了?什么人打的?”
当下金陵城,苏大人家的公子出门都有当年潘安的架势,瓜果鲜花盈车,哪个不长眼的敢打他,还出了人命。
暮雨凑到黛玉耳边,小声说道:“姑娘……是那一个……”
探春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黛玉和暮雨咬耳朵。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黛玉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那一个?”
她转头就将暮雨带来的消息和探春说了。
“先前甄家住着的一对母女,不知你记不记得?”
探春当然记得,开始会意起来:“就是从金陵去薛家母女,有个比我们大的姑娘叫宝钗的?进了宫又得恩典,提前放出来那个,我说得对不对?”
黛玉点头,“你记得一点不错,就是这一家。”
黛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兄长把苏大人家的公子打死了,这一回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先前薛蟠打死人那个案子,黛玉印象深刻,林如海专门给她讲过。
因得先前薛蟠一开始打死那个,不是当场死亡,不能证明致命一击是薛蟠打的,是以存在很大的操作空间。
但这一回,苏大人家的宝贝儿子,是被薛蟠一拳打得从楼上跌下来,当场没了气息。
探春听了大概,抚掌叹道,“这世间之事,果然有一就有二,不是说他早背过人命案子,因得有人庇佑才逃过一回。”
探春对薛蟠这种半点也同情不起来,眼中甚至有些期待:“大约,要有好戏看了。”
这回是万万逃不掉了。
戏台子上戏唱得好不好尚且难以定论,薛家早已炸开了锅。
事发之后,薛蟠当场就没有逃脱的机会,被苏家的下人还有酒馆跑堂等人当场捉住,直接扭送衙门 ,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薛姨妈听到消息,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张没有生气的白纸。
她刚回神,一叠声让人去请宝钗。
宝钗在家中听到消息,还以为是薛姨妈得了急病,慌慌忙忙赶回来。
进了家门,才知道竟然是薛蟠闯下大祸。
宝钗恨死了母亲,偏偏要哄骗她趟这趟浑水,若知道是薛蟠惹了事,宝钗万万不会踏进家门一步!
看着薛姨妈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眼神中透着冷漠,神情肃穆得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又能如何?”
见宝钗说出杀人偿命几个字,薛姨妈愈发心灰意冷,反而埋怨起宝钗来,声音带着哭腔:“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样狠的心!?”
宝钗一挥袖子,几乎是厉声斥责起来:“母亲这话说得无理,什么叫我狠心,狠心的分明是哥哥,倘若他念着母亲一丝半点,如何又惹出这样的事?”
薛姨妈不知如何辩驳,如今只知道趴在床上哭,泪水浸湿了枕头:“我的儿啊!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