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幽心知自己误会了,不由得歉意的看了竹君一眼,竹君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计较。谢兰幽对那凡女柔声道:“我方才在休息,没能及时出来,有什么话到屋里来说吧。”
凡女低着头,道了一声“是”,被谢兰幽半扶半拥着带进了屋。
谢兰幽这间屋子和其他屋子一般,都十分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书架外什么都没有。床上放着被褥,架上堆着书本和笔墨纸砚,桌上摆着茶盏,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竹君一进来便忍不住感叹道:“便是她们这些凡女,好歹也还插了两朵花点缀一下,您这可……别说神仙府第了,真跟雪洞一般空空如也冷冷清清。”说着也不待谢兰幽邀请,便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将茶壶提起来,给三个茶盏添上水。
谢兰幽白了他一眼道:“我到也想,可还未搬进来便一堆事情,至今我还未歇过呢。别说装点家什,连带进来的书都还放在架子上生灰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凡女在桌边坐下,岂料凡女像是十分畏惧,竟不敢坐下。
竹君见状,手指放在谢兰幽拉人的手上,轻轻点了点,示意谢兰幽放手由她去。谢兰幽想了想,放了手也坐下。那凡女便垂头站在桌边。
竹君道:“你等尘世打滚,也见过不少人,分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这里没那么些规矩,你有话直说便是。”
那女子听了这话,缓缓抬头,似乎是看了一眼谢兰幽,又极快的将头垂下,紧接着突然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谢兰幽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把她扶起道:“这可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那女子低头又是深深一拜,道:“小女子红玉,拜见上仙。”
谢兰幽赶忙架住她道:“好了好了,红玉姑娘,‘上仙’之间不讲这个,便是见了玉帝,也没有行这么大礼的。你有事就说,不必如此。”
红玉仍是垂着头道:“上仙,红玉的父亲本是商纣朝中一小官,在红玉小时,因出言得罪上官被构陷,我家中男丁尽被处死,女子流放为妓。近十年来辗转于各军营间,一年前来到西岐。世人视妓为下贱,皆可辱之,我等身在无间多年,早已……早已不存奢望。”
谢兰幽心念一转,已经明白红玉话中之意,心中悲凉之意夹着怒火顿起,不由质问道:“你是说,我说只要你们好好学,我就会帮你们脱离苦海这些话,你们不信,是吗?你们宁可忍受那个混蛋的侮辱,也不愿意为自己挣一条出路来,是吗?我在你们看来,便如此不可信,是不是?”
红玉道:“我若如上仙一般,有仙家之术傍身,生死不必悬于她人一念,我也不会……不会容人对我动手动脚。但小小营妓,有何自由可言?”
谢兰幽心中烦闷越盛,忍不住将手中茶盏一摔道:“那就任人欺负,连反抗也不敢吗?”
红玉见她动怒,立刻跪下请罪。她的额头紧紧抵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
竹君拉了拉谢兰幽,谢兰幽一甩手把袖子从竹君手中抽回来,指着红玉道:“你出去吧。”
红玉抬起头来,又扣了一下,才站起身低着头后退着出了门。
第7章 明悟 (下) 我生来便是仙人,哪里真……
谢兰幽靠在椅子背上,一时之间心中竟是五味杂陈,伤恸心酸一起涌上心头难以自制。
竹君只做不见,将谢兰幽摔在桌上的杯子捡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赞美道:“好结实的瓷,竟然连个裂缝也没有。”说着将杯中的水倒净,端起茶壶,将杯子注满。他双手捧着茶盏,献到谢兰幽跟前,道:“兰幽大人,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谢兰幽将茶盏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挥挥手示意他讲下去。
竹君给自己的茶盏里也添满了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才说道:“那是我还刚刚修出灵智来,尚不能化形离开本体的时候。那时我修炼的附近,有一处颇有灵气的泉水。那处泉水招来了很多地仙,她们会在那里沐浴嬉戏,十分的快活。有一天,有一对在山中修行的小狐狸来到我的脚下,其中一只小一些的问另外一只说:‘哥哥,娘说泉水那里有危险会害了我们的性命,可是为何那些人在那里日日嬉戏却没有事情呢?’他哥哥说;‘因为我们是妖,那些人是仙啊,妖和仙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小狐狸却不肯相信,执意要去玩水,他哥哥拦不住他,只能看他冲进了仙人之中。”
谢兰幽心知当世仙人多不屑于妖为伍,莫说一起嬉戏,便是修为稍低的妖自跟前经,不少仙神也将之视为冒犯。因此听竹君说到此结,,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气,问道:“那后来呢?”
竹君道:“后来仙人将这只冒犯他们的小狐狸连同他哥哥都杀了,若非那时我尚未化形,妖气不盛,只怕今日也不能在此喝这么好的茶。”
谢兰幽冷笑一声,道:“都道仙家乐土,却也和那于老一般,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个身份便为所欲为的人渣!”
竹君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苦笑,道:“其实我想,假使那小狐狸不是妖而是仙,亦或是哪家仙人的坐骑,也不至如此。虽说都是一条命,但这条命和那条命之间,当真是大有不同。”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屋中便有一人道:“便是妖族这般想,才这般受人欺负。”
竹君一惊,立刻站起来拦在谢兰幽身前,拱手道:“是哪位高人,还请现身相见。”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到一团黑雾平地而生,聚拢成一个人形,黑雾之中,无天的脸渐渐显出,他颇为嘲讽的看着竹君道:“将别人的作贱当成习惯,你这小竹子果然是个好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