鼋洁惊了一跳,回身来看,那靠在榻上小憩之人已经正襟危坐,笑吟吟的望着他。他生性聪慧,听到黑袍等人说起过,知道这人便是黑暗之渊众妖魔心中的首领,心道肯定没人敢搜查他的屋子,今日出逃,竹君逮的实在太紧,便躲了进来,想避过风头后,等到这人休憩之时,再行出去。谁知这人休憩是假,诱使他出来却是真的。
鼋洁年纪虽幼,却生来就有一丝敏锐的直觉,他早觉得此处魔气森森,令人望之生畏。今日躲进此地,实在是竹君抓人抓的太准之下的无可奈何之策。
此刻被无天发现了,心中想道:“我命休矣!”他心知到了这个地步既无账可赖又无处可逃,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豪气,索性把头一昂,实话实说道:“我要离开这里,去给我爹报仇。”
无天问道:“我听说你是泾河龙王的儿子,是也不是?”
鼋洁点点头道:“正是!”
无天又道:“令尊冤情甚重,且不说此案是玉帝亲自判下,但说仙界有数位高官牵扯在内,这些人对你来说个个都是法力高强之辈,你连一个小小的西海太子都难以招架,要如何报仇?”
鼋洁傲然道:“法力高强也未必济事,若非孙猴子截了我的请帖去,此刻西海龙王早因为吃了唐僧肉下大狱了。”
无天知道他给西海所送请帖,只说请舅父前来赴宴,却半句未提唐僧之事,心道:“原来他身为泾河龙王之子,明知西海对泾河一系的遭遇袖手旁观,还上去套近乎,是为了这个。此子小小年纪,虽是鲁莽,倒也有些急智。”他心中虽然颇有欣赏之意,嘴上却说:“我瞧你的智谋也是平平。”
鼋洁心中虽有些畏惧他,到底是少年心性,一听这话,热气上头道:“怎么?你倒说说看。”
无天笑道:“莫说那唐僧身边三个弟子,皆是一方能人;便说他那脚力,乃是西海玉龙三太子所化,若是个普通僧人怎么竟会有这么些人物守在他身边?”
鼋洁道:“自然是观音给他找来的,他自己哪里能收来这么些好弟子?”
无天循循善诱道:“这就是了,可天下取经人甚多,数年之间有多人前往,怎么只有这一个,观音给他找了这几个帮手?”
鼋洁听了这话,刚想说:“自然是因为观音看好他。”又想道:“可他一介凡人,怎么观音就只看好了他呢?”
无天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我再问你,人说吃一块唐僧肉能长生不老,这说法又是从何而起?常人修行一世之功,也不一定能得个长生不老,他倒是什么人,竟有这样的本事?”
鼋洁听了他的话,心中疑窦顿起,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于是问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无天却不回答,话题一转问道:“我这黑暗之渊中妖魔甚多,但大都隐藏在各自的洞府里。我若要你在一日之内,给我数数这里的妖魔大约有多少势力,报出一个大体的数目,你要怎么办?”
鼋洁心思转了一转,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损的歪点子,他嘴角一勾,道:“这也不是不能,只是定会得罪阁下。”
无天是何等聪慧之人,见鼋洁的样子,就知道必定不是什么正经主意,只是他意在启发,并不与他计较,道:“我不怪罪,你但说无妨。”
鼋洁道:“只消我出去说,屋里的黑衣大叔不知怎么竟然死了,你再配合我装一装死,各方人士定然回来探询。啊呦!”他惊呼一声,“我明白了,竟然是这样!”
无天含笑道:“看起来你还是有几分聪明,只可惜是需要旁人提点的聪明。你就这样去给泾河龙王报仇,真是文也斗不过,武也斗不过。”
鼋洁给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起父亲含冤惨死,母亲和八个哥哥为人排挤郁郁而终,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焦急,转了不知几个滋味,突然想道:“他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肯好心提点与我?还有那日,那叫黑袍的臭蛇说他对我爹爹的事情感兴趣的很,那又是为了什么?”又想道:“这人修为乃我平生仅见,若是能向他求得一招半式,我必能修为大进,报仇有望。”想到此处,当下跪地行个大礼,道:“鼋洁心知阁下本事非凡,但求阁下指点一二,鼋洁日后大仇得报,定当为阁下粉身碎骨,以报此恩。”
无天淡然一笑道:“报仇一事,本就非一日之功,你且安心在黑暗之渊住下,勤修苦练,日后定有所得。”
鼋洁听了此话,知道他这是应了,心中感激不尽,扣了三个响头。无天受了他的大礼,以黑莲为信,唤了竹君进来,道:“这孩子如今下定决心,要留在黑暗之渊,修炼本事,静待时机,以报父仇,日后不会再胡来了,你可安心。”
竹君心知必然是无天点化他,向无天道了谢,带着鼋洁出去了。
鼋洁受了无天提点,果然日日苦修,不再谋划逃跑。竹君轻松许多,安心养伤,只是每每望见鼋洁咬牙苦练的模样,脸上总有清愁。无天座下有一人唤作嬴妖,见他有时郁郁寡欢,不由得问道:“鼋洁不再胡闹,你正该欢喜,怎么却有些苦闷之色?”
竹君叹道:“他年纪尚幼,遭此大难,实在可怜。我受他父亲所托,本该找处清静之所,叫他能一世安稳。可如今……他心中有恨,一心苦学只为报仇,我不但不阻止,有时反还点播于他,也不知是对是错。”
嬴妖道:“刀砍在身上,才知道疼。家破人亡的既是他,你又怎能以身代之?既不能以身代之,你又怎么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好?你看这黑暗之渊,皆是有大冤大仇之人,有几个想的是大难不灭,索性叫往事随风去,找个地方安稳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