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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62)

作者:一天八杯水 阅读记录

濯雪遂又转身,走到公案前细细查看,瞪得双眼泛酸,也没找到那玄妙之处。

匿形的术法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她得快些找到才行。

但见公案上书册垒高,卷轴堆叠,镇尺与砚台各置一边,笔架上单单悬着一杆笔。

案上整洁干净,独独那块笏板,歪歪斜斜地躺在正中间。

难不成……是笏板!

可这笏板方才突然飞出,如受牵引,此时她伸手再拿,也不知还拿不拿得动。

濯雪将那命簿卷起,牢牢别到腰带底下,再轻甩两下手腕松松筋骨,才不紧不慢地伸臂。

她心下念念有词,还请这笏板懂事些,别忽然变作青面獠牙的鬼怪,将她当成磨牙棒来咬。

一鼓作气,再而衰。

濯雪指尖颤颤,啪一下拍到笏板的边缘,手边笏板静止不动,未再跳到三尺之外。

她如释重负,手也不带颤了,当即抓上前。

岂料,任她如何发力,都拿不起桌上这笏板。

笏板好似钉死在桌上,和这阎王公案长在了一块,只能用刀斧来劈。

濯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想想反正四下无人,她斗胆坐一坐这阎王的四方椅又能如何。

她慢吞吞坐下,方落座,便觉得足下有一股寒意汇聚而来,似有众鬼匍匐靠近。

寒意直往上窜,冻得她打起寒颤,肌肤上隐约泛白,竟结起了薄薄一层冰霜。

情势不妙,别当真是众鬼奔涌过来了。

濯雪陡然垂头,想盯它个猝不及防,心道谁吓谁还不一定。

头一垂,有惊无险。

桌下空无一鬼,寒意之所以汇集于此,是因那碧幽幽的鬼火状似灵蛇出洞,从塔身八面蜿蜒而出,交织在她足下。

鬼火虽亮,却不比灯烛,它阴冷朦胧,汇作一团时,只像那鬼狱暗门。

好在门是假的,不过是光影所就,而濯雪也踩得到实地,未连狐带椅地跌入其中。

她冷汗淋漓,斗胆又挪了一下那笏板,这次笏板身轻如纸,轻易就被她拿在手中。

那命簿呢,命簿是不是也能随她阅览了?

濯雪左手拿笏板,右手将命簿抽出,随意抖开到某页,页上全是挨挨挤挤的字。

奇了,想来阎王也不容易,久坐后若想起身舒展筋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命簿变作空白。

狐狸起身,坐下,起身,坐下。

簿上的字时有时无,此簿如若生出灵智,定已破口大骂。

试了几回,濯雪不敢再耽搁,飞快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看尽凡人平生。

这几个凡人也算享了半生的荣华富贵,可惜后来全染上了疫病,饶是倾家荡产,也没能起死回生。

康健时宾客盈门,病重时却成了孤寡一人,孤独至死。

全因这疫病蛮横,饶是隔街相望,也能被染上,人人避如蛇蝎。

瘟疫自县镇而起,像那春末夏初的凫公英,刹那间迸溅开来,一飘便是数里远,不光染遍县镇,连云京也不可幸免。

五年疫疾,多少人颠沛流离,命染黄沙。

濯雪眼前依稀能瞧见当年的景,染病的流民尸横遍野,城中十室九空,王朝几乎覆灭。

有灾,便该有人赈灾,她前世的那些福德报应,总该有根有据。

她又细翻了一遍,从头往后逐一对照。

疫症,流民进京,云京动乱,公主身陨,官民进谏,皇家内乱……

流民进京?濯雪目光一顿。

可这些流民,多是跋涉了千里,从县镇来的,他们的名字根本不在这一册上,也不清楚究竟是出自哪个县镇。

濯雪心急如焚,起身走到高不见顶的书架前,仰头只觉得头晕目眩,深觉肉/身渺小。

这还仅是第一层,往后还有数不尽的柜架,密密麻麻,好似那层峦叠嶂,她就这么闷头去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不得已,她只能又坐回到阎王椅上,从她前世的身边人入手。

好在是公主,再如何轻骑简从,也不该是独身一人。

只是命簿上的记载,并不会详尽到身边人的名姓,她仍需海底捞针,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些在朝玉宫任职的宫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濯雪已是眼花缭乱,可惜此人虽曾在朝玉宫任职,却并非珏光的贴身侍女,此生平与珏光交集不多。

她只能继续翻找,越找越是心乱如麻,不得不聚精会神,又生怕太过全神贯注,忘了注意周遭动静。

已过半个时辰,胧明还没见回来,莫不是要将那阎王送到天门前?

濯雪心闷不已,指尖在簿上飞快划过,这厚厚一册命簿,她已翻到近半。

记载在簿的凡人,俱是在云京诞世的,但细细一想,珏光身边的侍女,其实未必就是云京人。

一道霹雳直奔颅顶,濯雪滞住,不知自己忙活了这般久,是在忙些什么。

全赖胧明!

她黯然伤神,干脆施法招来一阵风,托起下颌便盯住命簿不动。

风吹哪页,她便看哪页,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指不定她想找的那页,恰好就能停在她面前。

微风拂面,书页摇曳,命簿往后翻了数十页,簌簌声催人入睡。

濯雪心不在焉地聚起眸光,瞥视此页主人的生平,当即愣住。

这女子自幼习武,当是英姿飒爽之辈,可惜册上并无画像,也不知她是何样貌。

再往后一翻,濯雪差些拍案叫绝,此女竟靠武艺与计谋,成了禁军统领,而此人于丁巳前五年,一直奉命四处施粥,镇抚云京流民。

离奇的是,这统领奉的是谁的命,竟从头到尾都未见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