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言……”祁漾张开嘴,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因为受伤卷起来的一股悲伤的风暴。
谢忱言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彻底好,头发都剃掉了也跟这个原因有关, 伤疤像一条难看的虫子趴在他头皮上。
“嗯……”谢忱言轻声地接住他的话。
他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祁漾会说什么, 淡淡地掀开眼皮静待祁漾的发落。
“我原谅不了, 谢忱言, 我做不到原谅。”
祁漾的目光落在后面的山上, 这边秋天除了会渐渐降温以外四季就没什么特别的,山上依旧郁郁葱葱, 对面山上的树林中因为下雨笼罩着一层雾, 可他的目光和思绪却在这层薄雾中逐渐清晰起来。
“我要是原谅了你, 就是对我自己不尊重。”
祁漾以前很多时候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命不好, 不然怎么会过得这么坎坷。妈妈早早地去世, 就连爸爸也紧跟着没几年就去世了。
和谢忱言在一起后事情也没有变得好转, 生活感情学业都一团糟。
被谢忱言送进医院的那年,他大二,连大学都没有毕业。出来以后只能跟着程枕住在破旧的老房子, 做最不需要脑子的服务员。
后来他就想清楚了,四岁以前的人生可以说是命运,命中注定他就是没有办法做一个有家的小孩子。
但后来的这些,完全是谢忱言给他造成的。
他本来可以拿着谢家给的赔偿金混混沌沌地过完一生,哪怕孤苦伶仃没人要也罢,至少没有这么坎坷。
生活没有越变越好,反而因为谢忱言的强势加入而越来越黑暗,从遇到谢忱言开始,他的生活中就一直在下雨。
那些所谓的偏爱也不是偏爱,只是谢忱言拴住他的一种手段。
就比如后来谢忱言就不止一次地告诉祁漾,因为谢家和我给了你很多,你要是不跟我,你就是白眼狼。
祁漾并没有亏欠过谢忱言,却常常陷入一种自己真的欠了谢忱言许多的境地中。
谢忱言声音有些哽咽,他狠狠地扇自己的脸,“我知道,祁漾。”
他哪里配让祁漾原谅,比起程枕骗祁漾的钱,他更十恶不赦。不论是强迫还是囚//禁、监视,他把祁漾从一个鲜活的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离家长来到这个偏僻的山村苟活。
他对祁漾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硬要祁漾原谅他才是对祁漾最后的伤害。
“你千万不要原谅我,时刻要记得我对你有多差劲。”
祁漾抬脚踢在他心口上:“用得着你提醒吗?”
他不知道谢忱言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不觉得谢忱言真的会改,现在的示弱可能只是他为下一步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做准备。
谢忱言在祁漾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应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假惺惺地在这里道歉然后提起过去的事情,这不会让我觉得你反省得有多深刻只会让我很难堪。”
祁漾无法保持理智,一旦知道自己能在谢忱言这里占上风,谢忱言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后,他心里那点暴虐因子全倾泻在谢忱言身上了。
他双腿迈过门槛,一只脚踩在谢忱言胸口用力压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最好的赎罪方式!”
两个人都站在雨里,谢忱言逐渐侧躺起来,捂住肚子蜷缩在屋檐下:“羊羊,站进去点别淋着雨了。”
祁漾用尽全身力气踩在他手上,发疯一般碾压,恨意占据了上风,理智全部消失,一想到自己过去被这双手抓着干过什么他心里都难受得炸开。
谢忱言身上的痛比不上他之前受过的半点。
傅砚修姗姗来迟,谢忱言半个小时前开着车路过,看见他当时已经在拐弯处。
现在过来,是看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准备劝两句。
谢忱言趴在地上捂着肚子难受地喘息,用力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几口血来。他用手捂也没来得及,惨兮兮地从指缝间流出来。
“老毛病了,羊羊,我没有卖惨。”谢忱言笑起来,露出血淋淋的牙齿。
傅砚修收了伞,把祁漾拉进去,一边骂谢忱言是神经病一边把门锁上。
后面的日子谢忱言不常出现,祁漾过得平平淡淡,期间傅砚修结婚,他当伴郎,在婚礼上认识了傅砚修读大学期间的一个朋友。
晚上两个人都喝了点酒,祁漾看岑溪的第一眼就察觉出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他风趣幽默,又有礼貌,祁漾晚上跟他聊了许多,最后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
回去后,岑溪和祁漾在网上联系了很长一个月。因为岑溪是老师,平日里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祁漾去他工作的城市找过他几次。
傅砚修也有意撮合过他们几次,点醒的话在祁漾面前也说了很多,祁漾时常抽着烟沉默着,叫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七月份的时候,岑溪打电话叫祁漾出去玩,两个人在A市转了几天,相处得更加默契。
晚上的时候,祁漾拿着烟盒走出了酒店,在路边他抽了很久的烟,很刻意地忽视背后那道炽热的目光。
他不知道谢忱言是怎么在繁忙的工作中总能抽出时间每隔几天就来看自己一次。
一开始祁漾还会因为这道目光很敏感地胡思乱想,时间久了,他渐渐地放平心态,因为谢忱言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他靠在公交站台上,目光长久地落在对面的那家便利店的招牌上,等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抽完,他起身朝对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