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安静地坐在一旁,空调温度有些低,脸颊如纸般苍白。可能等得有点儿无聊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小猫似的在房间里四处摸摸看看。
聂徐川盯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酒已经上了两轮,杜文进还是没有动静。聂徐川专门翻出了自己名下的卡,按道理杜文进早已经收到消息。
如果他想以不出现来与这桩案子撇清关系,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警方迟早会查到他头上。此刻对他来讲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聂徐川以私人身份来到他的地盘上时控制住局面。
“我找到了点东西。”时归举起被橡胶手套包裹着的右手。
包厢里灯光昏暗,凑近了才看清在他拇指与食指之间的是一片彩色药片,刚刚从沙发缝里掏出来还带着点凉意。
“就这样……找到了?”欧阳有些不可置信。
聂徐川紧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杜文进不仅没出现,还将毒品送上了门。
正好在他们的包厢里,正好在他们来的时候,而且正好被发现了。
“先带回去化验。”
证物袋还在车上,时归将手套反折过来包住,立刻驱车赶回市局。
茫茫夜色如雾气般悄然笼罩,而升平路上闪烁的霓虹灯与黑暗相生相伴,将天空破开如昼的一角。
第10章 回家
药片被送到市局后已经是深夜了,欧阳和谢黎住得近自己腿儿着回去。
威严庄重的市局大楼在黑暗中沉默,法医室突兀的小灯撑起一片光伞。一片昏暗寂静之中,走廊尽头传来窸窣声响。聂徐川停住离开的脚步,侧身往法医室看了一眼,时归还在收拾解剖台上的器具。
“你不回家?”
时归“唔”了一声,实话实说:“我睡法医室就行。”
“为什么?”聂徐川记得,冰柜里头还停放着前几个案子的尸体。
“住得远。”
和迟到用的相同的理由。
时归自顾自收拾着,归类完器具,在紧挨着解剖台地面瓷砖上铺了一张防尘布,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套,是上次聂徐川强行给他裹上的那件。
“这个,可以过两天再还给你吗?我会洗干净。”
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不善言辞,不懂人心,手里持利刃孤寂地立于解剖台前,周围空空荡荡。
还没等聂徐川想明白,嘴比脑子更快:“我送你回家。”
“没事,我可以……”
“我送你。”聂徐川语气强硬,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人往车里推。
时归报了个地名就嘴唇紧闭,他双手规矩地搭在腿上,面色苍白,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你晕车?”聂徐川将副驾的车窗留出一条缝,新鲜空气涌进来,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酒精和窒闷。
“不舒服怎么不说?”
“我没事。应该是喝了酒。”
聂徐川回想起在檀华时,时归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酒略感好奇,猫似的挨个尝了一口。
过去没有人教他酒混着喝容易醉。
他开着车时不时瞟一眼时归,他靠在车窗上,玻璃映出暗淡的轮廓。路灯的光落进来,乌黑的头发和苍白的脸颊都被铺上一层浅浅的金。
车开得很稳,时归呼吸逐渐平稳,竟是皱着眉头睡着了。
聂徐川开到时归说的地方,七弯八拐的竟然是个快捷酒店。
“醒醒,到了。”
时归迟缓地睁开眼,直到眼前的空白出现了画面,反应了几秒才答话:“谢谢。”
“你这些天都住酒店?”
“嗯。”
聂徐川发现时归从来都是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有些问题如果不追问,他真能一个字就应付过去。
“为什么?”
“市局搬迁,我不知道。原本打算到了以后在附近找房子,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时归所说,南川市局原本在北边的上岭区,就在时归酒店附近。后来因为城市规划问题,前不久迁到了城市中心的澜兴区。
再加上时归来了以后案子就一个接着一个,整个支队都陀螺似的连轴转,回家都没时间,更别提找房子了。
“就住这里?”
时归以为他嫌自己住太远耽误工作,认真回答道,“现在市政不让住桥洞。”
“?”
聂徐川唇角牵起一瞬,“上去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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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徐川挂心着昨天发现的药丸,一早就去化验科拿结果。
化验的女警还以为是证物袋拿错了,结果显示袋子里装的是面粉裹出来的糖丸儿,根本不是毒品。
聂徐川没钓到鱼还被鱼摆了一道,心情不太美妙。
“杜文进在挑衅。”
他设想了所有的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杜文进会不讲武德直接骑到头上来。
殷竹被抓后不久他应该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等到聂徐川他们过来,顺手给他准备了一点小小的见面礼。
“老大,现在怎么办?”
“他不是喜欢玩儿吗?让禁毒和扫黄的兄弟处理一下群众举报,专挑下班的时候去。”
聂徐川这一招可谓是流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杜文进这小子不是喜欢藏点面粉豆子假装毒品吗?那就把没处理完的关于檀华涉黄涉毒的举报集中在这两天一起处理了,给他找点真麻烦。
“他这个人好奇怪。”时归翻着手里关于杜文进的档案,由于升平路那一带是监控的重点地段,里面有不少他和警察打交道的记录,“感觉像变了一个人。”
聂徐川明白时归的意思,一直以来杜文进都谨慎处理和警察之间的关系,档案表上记录的基本都是管理人员积极配合警方办案,现在却忽然转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