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一瞬间透过树叶的枝桠照进来,微弱的光亮中时归额头上的汗水划过鼓冒的青筋,他已经失去挣扎的力气。
也就在这一瞬,身后人看清了时归的面容,猝然间松开手。
“是你?”
束缚猛然解开,时归趴坐在地大口呼吸着,胸腔连带着肋骨一起一伏。他想回头却被人迅速用手拧住脑袋。
“你怎么会在这儿?”
身后的声音连同自己粗重的呼吸如同千斤鼓槌几要震碎他的耳膜,恍惚间意识到这人嗓音低哑,普通话也不太标准。
“你……是谁?”时归断断续续颤抖着喘气,被迫看着深坑的方向,“我们认识吗?”
那人笑了,如同地狱中出逃的恶魔:“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little nightingale……”
“时归,是你吗?”一片黑暗的林中忽然传来聂徐川的声音。
时归立刻被捂住了口鼻,那人靠近了压低声音:“这是你的新朋友?”
没给时归回答的机会,他轻笑了一声,“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什么人?”
聂徐川听到丛林里草甸刮擦的声响,下意识往林子里追,随后附近一声沉闷的响动让他心脏一跳。
两步扒开遮挡视线的枝桠,时归躺在松软的泥地里已经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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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每一寸角落。
县里医院条件有限,聂徐川一路协调才给时归弄到一个单人病房。时归头部受到重击已经昏迷了数个小时,脆弱的脖颈处满是青紫淤血。
聂徐川站在一堆嘀嗒作响的仪器边,又想起看到时归的那个场景——他了无生气地缩在地上,头上的创口暗红血液淙淙流动,染红了一片月光。
一股无名火从胸腔燃爆直冲上头,就那么一瞬间聂徐川甚至有了拔枪的冲动。
他背着时归下山,薄如纸片的人就那样轻飘飘地靠在他身上,当微弱的鼻息打在他侧颈时,一颗滚烫的心又瞬间定了下来,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病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眼睫颤抖着睁开:“手,手指。”
他凑近了听,时归的气音还发着颤:“我抓伤了他。”
聂徐川会意,立刻找来了拭子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提取了指甲缝中的血迹和皮屑,时归这才又昏睡过去。
做完这一切,聂徐川拿出手机,屏幕上已经被各种私聊群聊的消息堆满。
欧阳:
【老大,只抓到几个摸上来的记者。】
【吗的,他们太能套话了,我让谢黎姐来替我。】
猴子:
【村民们反映最近没有到山上去的,荒山野岭的没监控只能相互作证。】
【小时法医还好吗?】
他逐一回复了工作消息,来去了几个电话,让谢黎和小孙配合行动,对有上山嫌疑的人采样逐一进行DNA比对。
时归睡得不安分,聂徐川不厌其烦地给他盖被子,用棉棒蘸了水湿润他干枯的嘴唇,一遍一遍顺着他呼吸的频率拍他的肩膀。
在聂徐川迈入鸡飞狗跳青春期之前,他睡不着,他妈徐女士也这样哄他。
这还是聂徐川第一次倒过来哄别人,不为别的,像个小幽灵似的永远平静无风的时归,在梦里流泪了。
夜渐渐深了,连续忙了一个周,聂徐川终于在松懈的间隙靠在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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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的隔音不好,晨鸟扇翅鸣飞的响动穿过玻璃窗透进来,吵醒了浅眠的聂徐川。
他醒来的时候时归已经醒了,眼角带着干涸的泪痕,正半眯着眼睛看他。
医生说时归脑袋上的伤口不深,不过缝了几针还是得休养一段时间。脖颈处的勒伤仍旧可怖,让时归的面部有些浮肿,聂徐川拿来了冰袋让他冷敷。
一夜过去,时归的声音仍旧如破风箱般嘶哑。
“你怎么在这?”
“?”
“这样和救命恩人说话?”
时归脑子混乱记忆模糊,含糊应了:“哦……谢谢。”
开水瓶里倒出的水已经晾好了,温热刚好,聂徐川倒了一杯给时归润润嗓子。
“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时归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道:“我验完尸体想再去复勘一遍现场,我以为你们都在那,就自己上去了。”
聂徐川想了想,快傍晚时他们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但是被四面企图上山的记者缠住手脚,谁都没想到已经下山的时归会回过头去找他们。
“然后我到了尸坑边,已经是傍晚了,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我就被勒住了脖子,然后头被重重砸了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那个男人力气很大,身高估计在一米九左右。”时归语气淡淡的,“可能他以为我死了。”
聂徐川眉头一拧,“还有什么线索吗?”
“他说话有口音,但是我听不出来是哪里人。”
“他说了些什么?”
时归抿了口水,咽下去,布满青紫的脖颈处微动了一下。
“记不清了。”
有些人在遭受了巨大刺激后,会遗忘事件的细节部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朦胧的马赛克,无法看到、无法听到,只能感受到。
聂徐川接过他喝剩的半杯水,“没关系,之后想起来随时跟我说。”
第14章 骗子
初步勘验完成后,聂徐川带大部队返回南川进行并案调查,时归也转院到南川市第一人民医院复检住院。
省厅的领导一天催八百遍破案,聂徐川只能化身社畜牛马,身上的死气堪比邪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