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不太信任地打量他们片刻,被老李往前带了几步才不情不愿地给人领了进去。
彰雾山山体坡度大,雨季水土流失比较严重。再加上西南边土质偏酸,钙镁钾等微量元的淋失导致土壤贫瘠,不适合大规模开垦。村民们大多在自家砖房边圈了地,养些家禽,种些茶树和菌菇之类。
时归跟着往前走,随处环顾一圈。
“这儿好像没有商店。”
“村里人少,住得散。需要什么给小周说一声,他每个月都要去城里进货,山脚下做点小生意。”
“唔。”
村里没修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走街串巷。临近中午家家户户都闭门做饭,小周领着他们来到村长家。
村长家院子没关,推门进去他儿子窝在一张宽大的老式八仙椅上看直播,屏幕上几个身娇体软的小男生正劲歌热舞跳得快活。
村长听见来人了赶忙从厨房钻出来把他儿子呵斥进房间,“他妈的不成器的东西。”转过身来脸上又堆起略微讨好的笑容,“犬子,见笑了。”
村长儿子走的时候有些不情愿,撇见聂徐川身后白白净净的时归,嘴里不干不净地吹了声口哨。
“他干嘛呢?”时归不解。
聂徐川面不改色:“舌头疼。”
“噢。”
众人:“……”
饭还没做好,餐桌边上已经坐满了。按照村里的习俗来,村长占了主位,聂徐川和时归陪坐两侧。
“聂队长,您上次让老李帮忙打听的问题,咱们村里确实是不存在啊。要硬说有,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也不违法啊。”
村长眯着眼睛抽烟,细数那些泼水点火还有送灯之类的习俗,唠唠叨叨念了一大串。
聂徐川越听越皱眉:“你们一个村这么点人,这么多习俗?”
村长面上也有些尴尬,“不是都过,不是都过。您一问,我得详细回答啊。”
还是时归一语点中问题的关键:“村长,村里有人去世后埋在哪里?”
“关于这个的话呢,之前一直都是土葬,这不是国家出了政策要求火化,还在协商推进当中嘛……”
"具体的位置。"
“啊,至于说具体嘛……”
“我带你们去。”小周蹭一下站起来,吓得村长手里的烟卷儿都掉了。
“哎哎哎,等等……”
众人起身跟上小周,刚走出院子村长捡了烟匆匆忙忙赶来,只听见小周骂了句磨叽,炮仗似的立刻就炸了。
“我说你你你你!周见山!你怎么敢!!”
小周今天本身就郁闷,被人直呼其名更是暴躁,他转过身看向村长,面上山雨欲来几进爆发:“有事儿吗您?”
老李赶紧出来打圆场,抱着小周一只手往后拽:“诶诶,算了算了。村长不是这个意思……”
但老李的退让反而火上浇油,小周满脑门子火噌一下就烧了起来。
“还有你,你还在为他们说话!”小周转向老李怒目而视:“这么多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们现在有把你当村里人吗?”
老李一下子愣住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小周啊,话不是这么说……”
“对,没错,他们是把你送出去读大学了,村长给你申请了助学贷款,邻里邻居让你吃了这么多年饭,可你早就还清了吧?你上班以来补贴过他们多少你自己算过吗?你手里有一分钱存款吗?”
他块头很大,一下就挣脱老李的桎梏,指着村长的鼻子就骂开了。
“还有你个老畜牲,我查过了国家规定助学贷款可以申请四年,你只给了他一年学费,剩下三年都是老李自己打工赚的。你们家倒是修院换灶,好不威风!”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仗着他面热心善一次次的让他把你们往村里带,往山里带……”小周胸腔起伏着喘气,“村里人本身就对他有疙瘩,你们……”
时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一愣一愣的,聂徐川倒是从中听出了点门道。
实际上,小周应该也是村里人排挤的一员才对。一人独守山脚下偌大的休息处,和老李一样不被村民所接纳。
他同情老李相同的遭遇,却恨他唯唯诺诺不知反抗。
“可是你也很矛盾不是吗?”
时归单薄的春衫在山野的烈风中如水波晃动,让小周眼里燃烧的火焰一窒。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想让老李彻底脱离村子,还是想让村民重新接纳老李。”
小周一时语塞,村长在一旁气红了脸:“想都不要想,以后你们一个都别再想进村!”
“哦?”聂徐川趁热打铁,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您的意思就是说,村子里确实排挤了老李和小周咯?”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村长慌忙解释,但聂徐川不想再听他废话,亮出警官证:“警方查案,公民有义务配合。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吗?”
老李拉着小周走在前面,村长被聂徐川和时归夹在中间。
村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真的没什么,村民们不喜欢他们两个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强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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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落,五个人把村子逛遍了,也去坟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一路上,聂徐川嘴巴都问起皮了,但村长这个老滑头是绝不吐出任何一点新东西来的。
他们往村口走着,聂徐川回想着几人交谈中的线索。
自从老李上了警校当了警察,村子的事务就很少让他参与了,连带着跟他关系好的小周都被发配到了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