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法医你确定吗?这话可不敢随便说。”猴子往时归身后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样的家属可不是一般的难缠,你别看现在要求尸检,到时候检测出来什么问题都没有,还得继续堵在这儿找麻烦,也不肯火化。前两年还有把尸体搬市局门口来闹事的。”
“生前溺死口鼻处一般会出现蕈状泡沫,手里也会因为生前无意识的挣扎留下痕迹,比如说抓住水草或者残留部分泥沙。”时归陈述他的想法,一边把当时在江边拍的照片出示给猴子看,“你看,口鼻处的蕈样泡沫残留几乎没有,手里除了套状脱皮以外,也并没有其他异物。”
聂徐川看了一眼照片,回忆起当时尸体被打捞起来的场景,现场人多眼杂一片混乱,但时归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了疑点。
“先别移交了,这案子我们来查。”聂徐川冲着猴子吩咐了声然后转向时归,“你尽管验,让小孙配合你,我们去走访季双的人际关系。”
猴子苦着脸跟上聂徐川,上一次尸体被搬到市局门口,还是他亲自背走的,第一次没有隔着裹尸袋背尸体,留下的触感终身难忘。
“老大,这次要是还要背尸体可轮到欧阳了……”
聂徐川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狠狠卖了一波兄弟,“放心,绝对公平公正,轮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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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双的父母被客客气气请到了会客室,实习生倒了几杯茶送进来,茶香在无人在意的长桌边氤氲开。
“聂警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们家孩子绝对不会自/杀的!”
聂徐川和猴子并排坐在沙发上,安抚着受害者家属的情绪,一边等待时归的尸检结果。季双的父母是做金融的,属于典型的高收入人群,平时工作非常繁忙,所以季双上了高中后基本处于独居状态。
像千万对父母一样,孩子自/杀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不可置信,但没有一棵树苗是忽然枯萎的。轰然倒塌后才发现生机勃勃的盎然之下是无数腐烂的根系和虫洞。
猴子例行公事询问:“孩子在此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季双的母亲还穿着职业装,季双失踪后她急匆匆赶回来寻找,眼睛已经哭肿了,干练之下的破碎与脆弱让她哽咽着坦白:“季双从前很小就被诊断出心理疾病,我们带他看了很多医生,三甲医院、心理诊所,甚至还到国外去治疗,都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他小时候我全职在家带他,但是他除了内向木讷一些和别的孩子没有差别,甚至还特别聪明。”
“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很让我们省心的孩子。”季母打开班级群,找到老师发在群里的优秀学生名单,季双的名字赫然在列。
“季双的班主任反映,他高三的成绩下降了,是感到压力太大了吗?”
季双的父亲连忙否认:“不可能的。季双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他上初中后我爱人也出来工作了,就是想为他将来攒下一份儿家底。”
“季双罹患心理疾病,自/杀的可能性不是会上升吗?”聂徐川将桌子上的茶杯推到季双父母面前,她母亲轻声道了谢,没有接那杯茶,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患上的心理疾病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跑遍各大医院的诊断都是先天性情感缺失,但没有任何伴生性抑郁或者人格障碍。”
聂徐川心底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个我们一开始也不懂。”季双父亲接着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孩子对于外界的刺激反应很微弱,所以即使是学习上压力很大,他能够感知到的其实很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自/杀的。我们当时反复向医生确认过的,单纯的情感缺失不会让他怀有自/杀/倾向,而且每年我们都带他去医院复查,所以自/杀真的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季父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双手颤抖着抓住聂徐川的袖摆:“聂警官,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双双一定是被什么人害了,他绝对不可能会自/杀的!”
聂徐川任他抓着衣服没有挣脱,认真道:“放心,我们会彻查的。我再多问一句,季双的情绪缺失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大概是在七岁多的时候。”季双的母亲仔细回忆着,“那时候双双刚上小学,我们刚开始都以为这孩子是内向,不哭也不笑,逗他也不理。后来觉得不对劲带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了这病。我就立刻辞职在家照顾他。”
聂徐川看着对面泣不成声的夫妻无尽的懊悔:“都怪当时我们掉以轻心,双双慢慢长大,就和正常孩子一样,虽然不爱说话,有时候反应慢,但他太乖了,太让人放心了。”
季母按亮手机屏幕,是一张季双伏案写字的照片,短袖校服里单薄的脊背挺直,头发被打理得很清爽。
“我能看看季双的照片吗?”
季母连声答应,打开相册,里面季双的照片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点开一张正脸照,聂徐川心底的那一丝怪异迅速蔓延。
好像。
live图中,季双低垂着眸子写字,发现有人在拍他下意识抬眼,一双灰色的眼眸就这样雾蒙蒙地撞进了书桌边惨白的灯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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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季双的父母聊完以后,聂徐川和时归决定到他们家里看看。季双的手机已经随着他一起沉入江底,但是家里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
他们家就住在南川一中附近的高档小区,看到门口保安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就明白这小区的实力了。门口绿化繁盛茂密,围绕着大束天鹅喷泉,上面挂着“欢迎业主回家”的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