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三子(40)+番外

邓暄左手用力,将自己撑起,翻到了一处较平缓的山石上。他躺在石头上喘息片刻,望着天空,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看,我离你又近了一步。”

他稍作歇息,又继续攀登。他在山中走了三天,路过一处溪流,他蹲在溪旁,捧起一掌溪水浇到自己脸上,此时是初秋,溪水有些凉,邓暄望着溪中的自己,跟一个月之前简直天壤之别,一个月之前的骠骑大将军邓暄英武不凡,人人见之都要道一声好俊俏的少年郎。

而现在,溪水中的人影,蓬头垢面,头发许久未梳理,乱的像是鸟窝,衣袍脏污不堪,还布满大大小小的划横,有些是被林中尖锐的植物挂的,有些是邓暄自己在山中行走摔倒时被石头划的,他身上也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

邓暄看了自己片刻,这样子可真是太丑了,他就着溪水想为自己洗漱一下,但头发像是打了死结,如何也理不开,邓暄理的烦了,掏出怀中的匕首,从脖颈处把头发割断了。

书上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和尚旁人是万万不会给自己剪发的,但邓暄无所谓,他已经发现书上所谓的道理多是狗屁。这明白的过程何等痛苦,叫他头破血流,一无所有。

再者说,自己母亲早死了,至于父亲,不提也罢。邓暄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娶妻生子,不然若是这肩上担了别人,自己断不能如此干脆潇洒。

他又整理了下头发,短发可好整理多了,他捧起水把头发往后一抹,但仍有两撮不死心的一左一右挂在额前,邓暄懒得管,看看溪水,勉强满意,又打开水囊装上清水,继续上路。

三天后,他终于翻越第一座高山。

他到山巅时,眺望远方,重峦叠嶂,第一座山在远方的山峰衬托下竟显出几分矮小。万里长征才将将开始啊,邓暄给自己鼓鼓气,迈开脚步,继续行程。

他走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他不记得了,刚开始时他还能记记日子,但他的睡眠全无规律,找到能落脚的地方就歇息片刻,觉得不累就继续上路,久而久之,他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只在雪花落在他鼻尖时,他抬头看天,“哦,原来是冬天了。”

原来已经三个月了,冬天可不大好,大雪封山,隆冬时节,便是一辈子靠山吃山的山民也是不敢轻易进山的。

邓暄又走了一天,竟是难得的碰到了一处村落,村民们隐居在群山中,不知外界世事,倒有几分桃花源般的闲适。

他们第一次见有外人,非常热情,家家都要招呼邓暄吃酒。

邓暄笑着谢过了,只讨了碗热水。他累月跋涉,平常只能吃些野果果腹,喝些山间朝露,他捧着源源不断散发热意的茶碗,满足的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热水流入腹中,他终于感到一丝暖意。

村长模样的老者问他:“少年郎,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邓暄一抹嘴,微笑道:“我从东方来,去西方寻找蓬莱。”

围着他的村人突然议论纷纷。邓暄一惊,他们竟然知道蓬莱!

他着急询问:“你们听说过这个地方吗?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村人们议论稍停,还是由村长出头回答:“那里...可非常难找。传说蓬莱是一处仙境,蓬莱山脉占地千万里,但这座山藏匿于深海,终年为云雾环绕,凡夫俗子是不可能到达的。”

邓暄聚精会神的听着,村长又道:“少年郎,你想去蓬莱,怕是想寻仙问道吧,但你要知道,先不说这沿途的高山有多么险峻,人力终究是可能跨过的,但那深海,传说海底有噬人的怪兽,他们蛰伏于平静的海面下,如果有人想渡海,那些怪物就会出水撞翻船只,将渡海者吞入腹中。”

村长所言路途如何艰难,邓暄却全无惧色,他道:“我不是想寻仙问道,我只是有件事非做不可,我答应了一个人,他会在蓬莱等我。”

村人面面相觑,什么蓬莱有人等他,蓬莱哪里有人,山中只有神仙,难道这模样俊俏的少年郎是个疯子?

村长再劝道:“你就是能渡过深海,蓬莱山脉何其广袤,你一人之力,就是走上一百年,也走不完,更别说想找人了。”

“成与不成,总要做了才知道!”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村长便不再劝,最后道:“如今大雪快要封山了,你不如在这住上几月,等开春再走吧。”

邓暄冲村长一抱拳:“多谢,只是老人家您也说那蓬莱广袤,一百年也走不完,我如今二十岁,总要抓紧些时间能多走一点是一点。”

他在村中歇息了一夜,再次上路。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翻过了三十三座高山。

邓暄在第三十三座高山的山巅上跳望远方,远方再无重山阻碍,只有一望无际的深海。他哈哈大笑,夕阳西沉,红日半隐于海平面,海天一线。

邓暄冲着落日伸出手,那里有他穷尽一生也要见的人。

到了海边,却要如何渡海呢。邓暄稍作沉思。

他花了七日,先是用匕首砍些不太粗的树干。但匕首渐渐卷了刃,他便用拳,指关节砸在硬木上,鲜血流下,他像是不知道痛,就这样用拳头打断树干,捡了林中的藤蔓捆在一起做了筏子。

他又扯了身破旧的衣服当作风帆,七日后,他将筏子推入海中,自己跳了上去。这小小的木筏在海中随着波浪颠来倒去,竟然奇迹般的没翻。

邓暄顺着风漂流,筏子上摆满了他摘的野果,他在海中漂流了十多天,野果快吃完了,打开水囊,也倒不出水了,竹筏上并没有遮蔽物,他暴露在阳光下,第一次觉得阳光有些讨人厌。

他嘴唇上是皱起的干皮,他有些脱水了。海水太咸,喝了脱水只会更加严重。他抱紧风帆,闭目休息。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水滴落在他眼皮上。

邓暄睁开眼,本来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雷光闪动,暴雨倾泻。他站起身,一手扶住风帆一手张开,拥抱风雨。

他对着天大笑,苍天不弃。

但他没高兴多久,这海上的风浪越来越大,这渺小的木筏一下被打翻了,他落入海中,口鼻猝不及防的呛入海水,他心里暗骂了一句贼老天。

海水仿若怒龙,翻腾个不停,邓暄在海中被冲的浮浮沉沉。

这风浪可比当初他中箭落入的江水凶猛多了,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吸了口气,又被掀起的海浪打入水底。

反复几次,他终于没有力气,沉入深海。

邓暄睁眼望着越来越远的海面,想着这次...大概真的不行了,自己注定要失约了吧。

他渐渐下沉,意识远去。漆黑且平静的深海却突然翻起风浪,水流聚拢,竟似一条水龙,不,不是龙,这东西像龙而非龙,它头顶无角,是蛟。

它由水流组成,一口将邓暄吞入口中,像上游去,

它游到一处地面,将邓暄从口中吐出,自己身形溃散再度化为海水。

邓暄清醒时,感觉脸硌得慌,睁眼一看,是砂石,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自己竟是被冲上岸了!

他先是庆幸大难不死,随即突然意识到这深海中怎么会有陆地,他猛地抬头,远处海面隐隐被云雾环绕,竟然看不到外界。

这里是...蓬莱!

邓暄再转身望向群山,“我终于...终于...离你又近了一点。”

他稍作休整,再次出发。

蓬莱山脉高处都是积雪,经年不化。邓暄虽然穿着棉袄,却还是冷的发抖,他在山中走了十来天,低处还能找到些果子,到了高处,却只有冰雪了。

他腹中饥饿,身体冰冷,但他仍然不停。他饿的有些头晕,脚踩入一处积雪盖住的坑洼,摔了一跤,口鼻都塞入雪里。真冷啊...

邓暄想再站起,却使不上力。他将自己团作一团,想挤出些温暖。

上一篇:子无邪 下一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