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榛被他逗笑:“哪有的事,那我不说了,毕竟温先生看起来比我年轻许多呢。”
两人交换了年龄,却是温吟知要大一岁。
“这个奶油慕斯是请了甜点师专门做的,我弟弟很爱吃。”温吟知拿起一盘,连刀叉都递给秦榛,又拦住侍应生打包了一份,“本想带着他一起来,他说学校里忙走不开,拜托我一定带了回去,二十好几了还像个小孩子。”
秦榛闻言赧然:“……是我最近请了病假,工作都压在他一人身上,委屈他了。”
“病假?你怎么了?”温吟知问完才觉冒犯,眼神飘忽忙找借口,看到他手里的蛋糕,宛如救星般指了指,“刚给了你这个,若吃了再加重就不好了。”
“没关系,已经基本痊愈了。”他用银叉扎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奶油的绵软中和了慕斯的冷意,是熟悉的味道,如今却已记不起了,不过的确很好吃。
“小听是学生,多干点活不要紧。再者他前不久和我聊过这事,说自从读研之后慢慢开始喜欢这个专业了,倒令我蛮欣慰的。”温吟知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免得被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在家骄纵惯了,我和父母对他也没太大期许,只盼着他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就好,但既然做了选择,就要认真对待。”
秦榛真诚地赞许道:“他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孩子,看得出是在家风中耳濡目染的结果。”
聊了半天,两人的交流都只围绕着温听展开。温吟知关心弟弟不假,但此刻真的很想说点别的,苦思许久才终于说:“刚刚聊得尽兴,忘了问你怎么会来参加这场宴会。”
这里分明就是借着赏光由头的生意场,秦榛是学者,怎么看都不搭界。
“我陪爱人来的。”
很奇怪,秦榛说这话时音量压低了好多,视线穿过人海,遥遥定格在一人身上。男人侧对着此处正与人碰杯,身形高大颀长,轮廓锐利俊朗,脸上挂着精明的笑。
温吟知顺着看去,一时不知该惊讶哪个:“……江季声?”
愣怔中,江季声已经来到身边,将喝空的酒杯放在台上,顺手拿走了秦榛手里的,胳膊从背后伸过,揽住了他细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有些冷硬:“这位是?”
秦榛被他掐得疼,不由得皱眉,但还是乖乖介绍:“温吟知先生,我学生的哥哥。”
他脸色顿时一白,搭在秦榛腰上的手下意识松开了。
“江总。”温吟知照例同他礼貌握手,“早听闻过您在生意场上的风采,因产业涉猎不同,今日才得一见,真是幸会。”
“温总客气了,我才是早就在期待这一天。”江季声的笑容与方才无异,客套又疏离,一眼就知是有所图谋的,让温吟知不太喜欢。
偏此刻秦榛还满心倾慕地仰望着,让他更不爽了。
“这位是……”江季声刚出言就被打断。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江总的爱人竟是我弟弟的研究生导师。”温吟知笑得无害,“刚与秦教授聊得很投机,江总有这么一位贤内助真是幸福。”
这话让他都不知怎么接了,斟酌半响,没承认也没否认,闪烁其词地点了点头:“是。”
而秦榛以为得到了认可,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温吟知看着他,心中各种情绪搅拌在一块,复杂难言。
应酬直到深夜,饶是酒量极好的江季声也醉了,一日宴会落幕,游轮将在第二日一早驶回港口,所以为客人准备了房间以供休憩。
秦榛去前台拿了房卡,扶着江季声摇摇晃晃地回去。
刷卡进了门,秦榛将他安置在床上,帮他拖了外套鞋子躺好,衣服没顾得上换就去打了盆热水,湿毛巾拧了拧又为他擦拭身体。
折腾完已经凌晨了,而秦榛还没好利索,此刻身心俱疲,去浴室草草冲了个澡,拿着房间准备的睡衣给江季声换上,从床另一边掀开钻进了被窝。
饶是他动作很轻,也将江季声吵醒了,只是他醉得酩酊,睁开眼没坚持多久就乏了,蹙着眉头似是在表达不满。
“抱歉……”秦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来得及躺下,又怕会将他睡意搅散,所以端坐着不敢再有所动作,直到他又闭上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去,江季声埋在被子里只露出脸,没了发胶固定的乌丝软塌塌地搭在额前,褪去了许多征伐商场的狠戾,倒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工作之后,他便未再参与过江季声的事业,学生时代并肩走过的记忆已被磨得模糊,像一面刮花的镜子,反射出的只有影影绰绰的空虚。
隔着茫茫岁月,他看见那个中午专门翻越大半个学校来陪自己午休的少年,校服又不好好穿,领子扯得歪七扭八,戴个骷髅项链非说是潮流,却总睡在他外侧更靠窗的一边。
待他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却不是刺目的光线,而是他举着课本造出的阴影,不大不小,刚好挡住他的脸。
那是江季声总说他明明比自己大,却还这样娇气,说着说着他便不爱听了,倒还要江季声再哄。直到后来的一个暴雨天,他无意窥知了江季声的脆弱。
那晚秦榛留宿在他家,未开灯的房间被雨声包裹,像是茫茫夜海中失了方向的航船发出的哀鸣。秦榛被他抱紧,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听他讲起从前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雨夜里离去,然后听到他说,木木,别离开我。
青春期的男生自尊心极高,哪怕昨晚惊如困兽,第二天也像没事人似的提也不提,但就在他下床准备离开时,江季声抱住了他,脸贴在他身前,用超小音量别别扭扭地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