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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灵人(31)

作者: 水无舟 阅读记录

姜海波叹口气说:“这凶手一直自诩捍卫者,捍卫者需要捍卫的从古至今就是公道,可是什么才叫公道?我觉得,公道是人心里的一杆秤,更是约定俗成的道德行为底线。所以事实是……从他想要捍卫什么东西的那一刻起,这杆称就已经歪了。”

林乐瞥一眼姜海波,说:“果然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赵连昕一把推开林乐:“你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明天一早,应该能结案,这么厚的案卷,工作可不少。”他打个哈欠说,“行了,你俩继续加油,我先回了。”

林乐看着赵连昕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一扭头就满脸堆笑地望着姜海波。

姜海波挠挠头,说:“资料还是我去送吧。”他从林乐手里接过一摞牛皮纸袋,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李承天接过资料,草草看了一眼,听到姜海波出了门,才说:“愿意跟我们聊聊你的校园生活吗?我听说滨东美术学院是国内一流的艺术院校。”

顾宁语气淡然,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些资料里都有吧,为什么还要问我?”

李承天和程欢对视一眼,合上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那就说点档案里面没有的,你和林鸿是怎么认识的?”

顾宁说:“他在画室学画,我在画室打工,时间长了自然就认识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李承天说:“你怎么形容你们之间的关系?”

顾宁犹豫一下:“好……好朋友……”

李承天继续问:“所以……你为了你的好朋友连杀了两条人命?”

“不是……不是这样的。”

李承天问:“那是什么?”

顾宁低头,没有回答。

程欢站起来慢慢走近他,脚步声落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空洞:“我们查到,你曾经用自己的手机号,订过两张|人|体|彩绘的票,票根在林鸿的课本里被发现。林鸿最后一次去画室拿走自己的画,也是因为你告诉他,许悠卖他画的时候多收了不少钱,在10月22日晚上,你也因为这件事而被打。”程欢慢慢走近顾宁,把许悠的证词放在顾宁面前的桌案上说,“现在看来,远不止挨打这么简单,在抓你之前,许悠已经承认了一切,包括画室非法经营,邀请人|体模特举办|性|展览,私下操控聚|众|yin|乱。还有那天晚上对你实施的……”

“闭嘴!”顾宁忽然喊得歇斯底里,撇开脸,不愿意看程欢。

“说说吧,你为什么杀吴兰?”

顾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多人,可以轻易影响别人的命运?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死不悔改,我要惩罚这些人,一定要。”顾宁忽然抬头,看着程欢微微扬起嘴角,笑着说:“林鸿死了之后,我就去见过那个女人,还装成了她的仰慕者,她好得意啊。她明明知道林鸿他爸是冤枉的,可是为了热度,为了能写出来更有影响力的新闻,一直都隐瞒事实的真相。”

程欢问:“之后呢?”

顾宁诡异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得帮他们报仇!我不能让林鸿白死,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顾宁稍稍停顿,眼眶含泪,“从来到这个学校开始,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要默默地承受一切异样的眼光和伤人的言辞。这么多年来,我要是再跟这些较真就太蠢了。可是……可是直到我遇上了他,一个比我还要蠢的人,林鸿。他和那些用猎奇的眼光审视我的傻X们都不一样,我在画室被人欺负,他就帮我出头,我回学校被人嘲笑,他就天天送我,怕我闷就给我画画,还带我看展览。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说,人生太苦,抱团取暖是天性。你瞧,人的心就是这么奇怪,以为冷的久了就再也热不了。其实根本不是,就是因为冷了太久,用这么一点温暖就能活过来。”

李承天站起来,冷冷地说:“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林鸿死了一个月,你才杀得吴兰,如果你真想为他报仇,早就动手了,所以……你杀人根本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敢对那些比你弱小的人下手,你恨的也从来不是吴兰逼死了林鸿,而是你自己丑陋不堪的人生,还有你与生俱来、即使付出所有依旧需要承受的那些不公。”

“不是!不是这样的!”顾宁忽然在椅子上剧烈地挣扎,满脸泪水打湿了面前的桌案,“你胡说……你胡说……胡说……”

李承天等他稍稍安静下来,抽了两张纸巾,放在顾宁手里说:“许悠告诉我们,之前你只是做开场模特,画室虽然非法经营,但是绝对尊重买方与卖方的个人意志。可是只有那天,他勉强了你。我想他应该很后悔,要不然也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行。”

顾宁抓着卫生纸的手紧紧攥起来,指节阵阵发白,冷笑一声说:“有用吗?都他妈是懦夫。一直以来,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习惯沉默,习惯默默忍受周围的一切,用意志阻断我跟这个世界的所有连接,我以为只要这样,我就能守着自己的一点梦想,按照我想要的方式生活。我曾经也把他当过朋友,现在想想,简直是可笑,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伤害了我,我怎么能真正地活过来?”顾宁抬起头来,擦掉眼角的泪,冲程欢笑了笑,语气森然,说,“你看,人生其实不过如此,痛得很了,一下也就过去了。”

程欢冷声问:“那林青芳呢?”

顾宁嘴角轻弯,说:“那个女人是自己送上门的。我把杀人的视频放到论坛,发了英雄贴问谁有胆子爆这个新闻,结果真有蠢货自己要材料,还主动透露个人信息。这么顺利,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我就一直慢慢养着她,像老鹰一样熬着自己的小鹰,等到长大成人再一口吃掉,这种爽快的感觉,我至今都忘不了。”

李承天说:“如果真的这么爽,你为什么不把她的尸体留在屋子里,而要扔在滨河里?”

顾宁双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高兴扔在哪里就扔在哪里?”

“你在担心什么?”李承天把手里的另一份档案,扔在顾宁的面前,他看着档案,喘息声在空气里越来越重。

李承天说:“你的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而死,而你的父亲,在十三年前死于家里的一场大火。”

喘息渐渐带上哭腔,顾宁蹭掉眼角的一滴泪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把脸埋在掌心里,笑地撕心裂肺,笑到最后,居然连气都喘不上,眼睛被呛地流出泪水,他用手里的纸巾擦了下眼角,可是没想到,泪水却越擦越多,他终于抑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大声哭出来。

李承天把纸巾盒放到顾宁面前,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审讯室。

程欢向门口值班的兄弟招了下手,然后跟着李承天一直走到楼道的窗口处。

隔了良久,李承天才开口问:“有烟吗?借我一支。”

程欢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李承天,自己也拿出一支含在嘴里,点了火。他正要把打火机递过去,李承天忽然凑过来,把烟头搭在程欢的烟上,嘟嘟囔囔地说:“借个火。”他吸两口,吐出一口烟,继续望着窗外。

一支烟下去,俩人谁都没有说话,程欢掐了烟头正要走,突然听见李承天特别沮丧地说:“你看我这个鬼德性,就不能安慰两句?”

程欢想了想,说:“生生死死都是算计好的事情,有什么好难过的?”

李承天闷闷地说:“你总说生死由命,一个人生来已经命定了大半。可真是这么简单的话,在生命中每一个岔口遇到什么人?什么样的时间产生什么样的感情?这些都有什么意义?人生何必要有这么多废话,安静的从生走到死就好了。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枝枝蔓蔓,还是这些枝枝蔓蔓对于你来说,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算,那顾宁为什么要杀人?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凶残到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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