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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萨罗人鱼(108)



没游出几米,我就已经被十来条人鱼团团围住,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我的周身,令我通体发毛,我知道自己一丝-不挂模样在他们看来,也许就跟剥去毛皮的鲜美嫩肉没什么两样。其中几只已经按捺不住的游到了我的附近,我紧张地瞪视着他们,透过水面我发现这几只人鱼的尾巴有蓝有绿的,比我变成人鱼时的尾巴长度似乎短了不少,这证明他们就是一群毛头小子,可就跟十几岁的不良青少年一样具有极大的威胁性。我攥进拳头,已经做好了与他们奋力一搏的准备。我的身体力量比以前强了许多,但我没信心对抗十几条幼种。

该死的,我宁可死也不要被这群幼种拖去轮流发泄,我可不想遭遇亨利那种下场。我感到额头上冒出汗来,我发誓我已经被恐慌塞满了大脑,已经快要窒息了。而在我附近的几只幼种谁也没有先对我出手,只是前后左右的挡住了我的去路,互相隔着一段距离,充满敌意的相持着,喉头里发出宣战意味的高亢鸣叫,让我的耳朵几乎都要聋了。

我捂住耳朵,观察着周围的空隙,打算一有机会就游出这个可怕的包围圈。这简直像在打一场贞操保卫战,噢,见鬼,可阿伽雷斯这个不称职的配偶却跑的无影无踪!

突然之间,我的胳膊被一只湿淋淋的蹼爪攥住了,我回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蛰伏在那些最近的人鱼后面的一个家伙,他贪婪的打量着我的模样,只把我往怀里拖去,我立即扼住他的喉头,一脚把他踹开来,他的蹼爪从我腰上抓过去,被我敏捷的躲开了,又与旁边试图擒住我的人鱼厮打在一块。混战中我发觉自己足以对抗两三只这样的人鱼,但即刻,我的手脚就被团团扑过来的幼种们纷纷抓住,像要将我五马分尸,精神也犹如被同时撕扯,我竭力的挣扎扭动着身体,浑身发抖,只期冀转变能够尽快来临。

忽然,天空之中骤然划过一声尖啸,我立即抬起头去,看见一只飞机在夜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大片大片的黑影冰雹似的散落下来,火光轰然在我不远处的海面腾起大大小小的数团,我当即被这巨响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包围住我的幼种们顷刻间吓得四下逃散,周围仿佛成为一整片地狱火海,废墟在起伏的海水中仿佛一座座漂浮的活火山般冒起腾腾黑烟,令我视线缭乱,霎时间被一种迷失方向的惶然感笼罩住,连该往哪处也一时无法确定。

我只好潜入水中,从底下看去,上方被火光烧得宛如傍晚的红色天空,黑色废墟不断的坠入海里,好像整个天幕都垮塌下来,我拼命的游动着躲避,以免被飞机残体砸中,却同时望见沉入海水中的残破尸体,有一具正被我撞了个满怀。我一下子注意到那尸体身上的军徽——那是美国空军的标识。

我隐约的想起二战之中那些记录在岛屿上发生的战役,不禁意识到这里,也许就是那座美军曾经久攻不下的硫磺岛。那些日本人把人鱼抓去,难道是利用它们怀着对付美军的企图?他们要把人鱼当作生化武器使用?将他们作为炮灰?!

这样想着,我拼命的往小岛的方向游去,却在汹涌的火光与沉坠下来的废墟中,望见了一道宛如降临般的游近的身影。


☆、Chapter 91

Chapter 91

那是阿伽雷斯,他再次折返回来了。我既感到激动又感到愤怒,急速的迎上去。说实在的,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阿伽雷斯穿过熊熊燃烧的火海终于抵达我的上方,伸出蹼爪攥住了我的胳膊,那刹那间我望着他的脸,却被耀如白昼的海面照得看不清他的神情,仅能看见他熟悉的轮廓,所有的气愤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只觉得恍如隔世,我的眼眶瞬间就有些不争气的模糊掉了。可没有时间容我失神,上空袭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大小小的残骸犹如火石砸入海中,整个水中世界都在混乱震荡,阿伽雷斯带着我在越来越多的坠落物中穿梭躲避着,蹼爪紧紧抓着我的手腕,那么真实有力。

心口膨胀似的被灼热的情绪充满,我下意识的牢牢环保住他的腰,深深嗅着他的气味,任凭海水的阻力有多大,手臂有多酸疼,也一分一毫不放松。不管他是否记得我是谁,这就是我的阿伽雷斯,没有什么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无论时间还是空间,灾难亦或战争。就算是世界末日——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曾穿过整片海洋与彼此交汇,曾走到灵肉交融的距离相知相爱,就算最终无法走到一起,拥有这么一瞬,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听上去真像是遗言……可真的没有遗憾吗?我没有那么豁达。

我的十指紧紧压在他肌肉起伏的脊背之上,宛如怀抱希望。我不会放弃的,除非陷入无法逆转的困境。阿伽雷斯带着我游得飞快,很快我们就游出了飞机坠毁的范围,接近了那座疑似硫磺岛的小岛的附近的暗礁区域。四处大大小小的礁石嶙峋,起了很好的遮蔽作用。岛上的熠熠火光透过这些礁石的缝隙,远远的,我就能望见真一的船已经停靠在运处的海岸边,一队明显是日本军的军队正在接应他们,将一个一个水箱运上岛,而里面都装上了人鱼。显然雪村的“钓鱼”计划已经成功了。

尽管明知道这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还是从心底按捺不住的升腾起来,我的确同情雪村,可我无比憎恶真一他们残忍的行径。阿伽雷斯将我拽到其中的一块礁石边,停了下来,然后倚着礁石倾斜的表面,翻身靠在上面,望着天,粗粗的喘了几口气。

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潮湿的脸庞上透出明显的痛苦之意。我神经咯噔一跳,低头便发现水面之下,他的蹼爪正捂着左侧的腰胯部分的鱼尾,蓝色的液体丝丝缕缕的自水中扩散开来,把一小片海水都染浑了。

“你……受伤了?”我急忙掰开他的蹼爪,俯下身仔细察看,发现那儿赫然是一处触目惊心的的破口,原本紧密嵌合的鱼鳞犹如迸裂的牙齿般翘起来,里面翻起来的皮肉更遭到了灼伤,甚至能看见里面骨架的轮廓,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东西能将阿伽雷斯的尾巴伤成这样。这无疑是炸弹造成的。我忽然回想起刚才阿伽雷斯护着我在火海之中穿梭的情景,是他用身躯挡住了那些坠落的残骸,我才毫发无伤。

“可恶!”我心疼地骂了一句,攥紧了拳头,低头埋进水中,小心翼翼的凑近他的伤口。嘴巴碰触到鱼尾的一刻,阿伽雷斯收紧了腹部,结实的腹肌犹如顷刻压成一片肉体盔甲,他身下的尾鳍则已猛地抬了起来,我感到那扇形的凶器抵在我的脊背上,寒冷的海水沿着脊梁淌下,仿佛无声的警告着假如我再胆敢越雷池一步,他便要削下我的头颅。这情形与每一次我为他治疗都是相似,可他的反应却完全不一样。我抬起眼皮望着那双充满敌意的幽瞳里,心被拎紧。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下唇:“不管你是否会杀了我,我都会继续为你治疗。”

说完,我继续埋下头去,毫不犹豫的用嘴唇贴上他的伤处,伸出舌头轻柔缓慢的舔着他鳞片下暴露的皮肉。而同时我感到阿伽雷斯的蹼爪按住了我的头颅,锐利的指甲擦碰着我的后颈,尾鳍的尖端则对准了我的脊骨,若有似无的擦过我的皮肤,便留下一道道刺痛的轨迹。他可以随时将我一击毙命,但他却似乎并没有那样做的意图。

阿伽雷斯曾毫无保留的信任我,他把他所有致命的破绽都暴露在我的面前,让我在看清他的强大的时候,也同样将他的脆弱交给我。我相信我能够再次令他信赖我,甚至再次爱上我。在他从火海之中找到我的时候,我便拥有了这样的信心。

仿佛是为了应证这点似的,我感到阿伽雷斯的尾鳍放了下去,并且摆动着鱼尾朝礁石上挪了几寸,半坐起来,好使伤口露出海面方便我的治疗。我配合的托住他的大尾巴,舌头细细舔过他的伤口,并将陷入肉里的那些烧焦的异物吮吸出来,一片一粒的清理干净,阿伽雷斯疼得暴躁不安,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精壮的身躯战栗着,喉头里吞咽着不明意义的低嘶声,却始终没有再次动手伤害我。我心想着,阿哈,可喜可贺,我迈出了“攻略阿伽雷斯”计划的第一步。

在我细心的处理下,他皮开肉绽的伤处逐渐生出了一层保护性的薄膜,新生的鳞片已经犹如结痂那样从坏损的鳞片下钻出来,可以判断不需要多久他的伤口就能愈合,只是不知道,这些新鳞片会不会如同蛇刚刚蜕皮以后的身躯那样不堪一击。那样可就糟糕了。我像个称职的医生般进行手术后的检查——伸手抚摸他那些鳞片,的确很软,轻轻一压就凹陷进去,我有些担心的望向他:“这个,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原状?”

“很快。”阿伽雷斯盯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温柔,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光亮,提心吊胆的缓缓爬上礁石,见他并没什么大反应,才松了半口气,在他身侧趴了下来,就好像一只守着自己鱼食的猫。也许是我的举动实在太滑稽,阿伽雷斯半眯着眼瞧着我,眼底泛起一丝兴味来,他的蹼爪仿佛一位帝王封赏臣子似的搭在我的脊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目光却沿着我脊背梭巡下去,似乎终于对我的屁股燃起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