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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书香(106)

元宁透过门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

果然不见家人是对的,这只是说了几句话,便已难过至此,若当真见了爹娘,更不知会如何。

元宁回过头,正好看见了陆行舟。

她低下头,闷闷的说:“大哥说,给我带了一个丫鬟过来。”

“我知道。你愿意让她来伺候?”

见她低头不语,陆行舟伸手,隔着面巾碰了碰她的脸颊。

“你若不乐意,我可以安排人送她回去。”

“不是的,我怕什么你应该知道。”

元宁害怕的,是被人看见长相。

陆行舟道:“那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要。”元宁拉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

元宁闷着头,声音如蚊子一般:“总不能让你一直做这做那。”

摸了摸他的手,除了因为常年用剑虎口那里有茧子,别的地方都是温润如玉,哪里是会伺候人的手?

陆行舟仿佛从她的小动作中间读出了她的心疼,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照顾你的事,我可以一直做。”

“可你不能什么都做。”

“那我先让她上山,跟石言在一块儿,帮我们做事,平时不进院子,这里还是只有我和你,好吗?”

元宁既要在这边长住,有些事情的确要有个丫鬟才方便。

比如她的贴身衣物,交给石言就不太妥当。

“糟了,我的汤。”陆行舟忽然想起了他的杂菌野鸡汤,从他下山去后就没有管过,这会儿也不知炖成什么样了。

元宁忍不住一笑,跟着他一起跑进厨房。

还好锅里没烧干。

陆行舟先前扔进去的柴不多,烧完了就熄火了。

盖着锅盖焖了这么久,反而因祸得福,将野鸡肉焖得又烂又软,比昨日的野兔汤更加入味。

石言送了寺里的斋菜过来,正好可以开饭。

等到吃完饭,石言便在外面说,人带上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丝绦。”

丝绦?

元宁本以为元康带过来的人是春风或者细叶中的一个,没想到竟是丝绦。

上次因在皇觉寺看丢了她,丝绦就被罚做扫地丫头,虽还在元宁的院里,却是极少撞见了。

是丝绦来,也好。

虽然粗心,却足够忠心。旁的丫鬟,只怕受不了这小院的清苦。

见元宁露出笑意,陆行舟也微微松了口气,让丝绦先去外面候着。等元宁吃过饭,陆行舟又像昨日那边给她装了水,送她进浴桶。只不过今日他没有为她擦洗,而是让她自己泡着。

昨日元宁的举动本就是绝望中的赌气之举,今日已经平复心绪,自不可再那般行事。

陆行舟关上门,这才出了院子。

他也是见过丝绦的,知道她是忠仆,便对她道:“你家公子走的时候,可对你说过什么?”

“公子说姑娘遭了难,要在皇觉寺休养,叫我留下来,一切听陆公子的安排。”丝绦做了几个月的扫地丫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带着蠢气的笨丫头了,说话做事已经另具风范。

“是阿宁同意你留下来的,她信得过你,我也信你。阿宁如今容貌尽毁,万念俱灰,她既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被人看见。你往后跟在石言身边,做什么都听他的安排,等什么时候阿宁愿意你近身伺候了,那时再说罢。”

丝绦听到“毁容”二字时,身体微微一抖,然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流了一行泪,躬身道,“奴婢都听陆公子的安排。”

“还有一件。”

“请陆公子吩咐。”

“阿宁如今的状况,不可泄露给任何人。若然如此,我不会轻饶。”

陆行舟说话的时候,并未耍狠,但丝绦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奴婢不敢。”

第89章 缺人

陆行舟进了屋, 关上了房门, 丝绦和石言便默默的进院子,一个整理厨房,一个清扫院子, 等做完了事, 就默默的退出去。常云带来的那一车东西还等着他们拾掇。

元宁几乎是闭着眼睛洗的澡。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却仍旧是不敢面对。

陆行舟回房, 见她坐在浴桶中一动不动,便走过来,拿起木瓢帮她舀水。手一碰到水,却发现水早已经有些凉了。

他把木瓢扔回桶里, 从架子上取下来干净的帕子。

“别洗了。今日只烧了这一桶水, 泡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元宁呆呆地,他不由分说, 便将元宁从桶里提出来, 拿毛毯裹上。

“还穿昨日那件寝衣, 可好?”

元宁始终垂着头,恍若无骨一般倚在他的身上,由着他给自己擦干更衣, 送进被窝里。

陆行舟知道她仍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将她揽着,用手指帮她轻轻梳理头发。

“往后让丝绦进来伺候沐浴,可好?”

“不好。”

“也许她并不害怕。”

“可谁知道呢?连我自己都害怕。”对元宁而言, 她害怕的是,别人看到自己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厌恶。

陆行舟看着她缩成一团,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她幽幽的说:“其实我现在不必每天沐浴,洗跟不洗有什么分别呢?”

“也好,那就不洗了,先睡吧。”

元宁听到这句话,方才笑起来,闭上眼睛渐渐睡过去。

她只在陆行舟的身边觉得安全。

陆行舟不怕她,在他平淡无波的目光中,元宁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何况,他对她的任性千依百顺。

陆行舟亦是入睡得快。

这几日他也是连轴转,几乎没有合眼。

一闭眼睛就能睡。

因为疲惫,他睡得很沉,并不会做梦,只是沉睡之间,隐隐约约听到了呜咽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元宁微微抖动的肩膀。

他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这边笼了笼。

“做噩梦了?”

“唔,”元宁摇头,“我没睡着。”

“想什么呢?”

“大哥说他是废物,我何尝又不是废物?我若不是废物,又怎么会……怎么会……”元宁说着,便狠狠捶了一下胸口。

陆行舟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拳头。

“什么怎么会?这才的事是别人暗算你,这是连环套,你又身在局中,一时没有识破并不奇怪。”

元宁翻过身,眼睛亮晶晶的,“你都查清楚了吗?”

“快了,别急。”

元宁先是一笑,继而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又流起泪来。

“如果不是有你,恐怕我这次又是死无葬身之地吧?”

陆行舟以为她说的“又”是指上一次被一度楼的人绑走的事,并未在意:“没有‘如果’,有我,就是有我。”

元宁听得此话,自然微微动容,哭脸又情不自禁的转回笑脸。

满心满腹的愁思也暂时被陆行舟吹散。

只是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吓人,生怕把陆行舟也吓得转身跑开了。

她钻进被子里,小声道:“可你不是每件事都能帮到我。我就是废!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是我……我连想杀个丫鬟都办不到。”

陆行舟眸光一动,不动声色道:“阿宁,别想太多了,先睡吧。”

元宁因着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些,终于有了些睡意,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反倒是陆行舟,一直睁着眼睛守着她。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小家伙又睁开眼睛,一个人缩在旁边垂泪。

这时候夜已深,不多时天就亮了。

陆行舟听到有人推开了院门,知是石言和丝绦进来了。

他轻轻坐起身,为元宁笼好棉被,走了出去。

石言和丝绦正将昨夜分好的东西一箱一箱搬进来。

陆行舟走出去,示意丝绦跟着他出门。

丝绦会意,放下手中的东西,跟随在陆行舟身后,走到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