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时间轴监理会(157)

话音刚落,小山忽然动了起来。

温煦大力掀开被子,逃也似地跳到地上一路跑向卫生间。花鑫抿着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卫生间里,温煦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脸色很红,就像要滴出血了一样,眼睛湿润润的,这幅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发了春的某种柔软的动物。

太丢人了!

他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捧冰冷的水泼洒在脸上,水花四溅,有一些流淌到了脖子上,一路蜿蜒着滑进浴衣里火热的胸膛上。

情况似乎有些好转,至少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再像一只刚刚被煮熟的螃蟹。

温煦用毛巾使劲地擦脸,努力压制着各种该有的以及不该有的荒唐念头,这样一来,他在卫生间磨蹭了半天,等走出卫生间,赫然发现房间里已经一片黑暗了。老板关了灯!

关这么早的灯干什么啊?温煦几乎想哀嚎。无奈之下,他只能摸索着走到床边。

“这里。”花鑫忽然开口,并伸出手抓住了摸索过来的温煦。

刚刚被冷水浇灭的热度都涌了上来。

“小心点,别撞到腿了。”花鑫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的温柔,语气间还有一点笑意。

温煦忙不迭地弯下腰,找到床沿儿,紧张地说:“没,没事。”

“算了,你还是从我这边过去吧。”说着,花鑫不容他有什么意见,用力把温煦扯到了身上。

这是温煦人生史上的大危机!

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他还是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下面结实而又温热的胸膛,这让他格外紧张不说,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了。身体僵硬的就像一条晒干的咸鱼。

让我死吧!

“你怎么了?”花鑫轻声地说着,“手这么凉?刚才干嘛了?”

温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勉强回应道:“洗,洗手。”

温煦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一些冰冷的湿润感,花鑫的拇指在上面轻轻擦过。黑暗中,这个小小的下意识的动作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指腹之下擦起一片猩红的火焰,灼烧着心底,把白日里那些懵懵懂懂的东西从里面里扯了出来,汇成涓涓细流,滋润着彼此间摸不透看不清的试探。

花鑫的呼吸失去了规律,喉咙莫名其妙地干渴起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敷衍地说:“快过去,别压着我。”

花鑫的一句话让温煦无地自容,近乎于羞耻的胆怯激活了他的身体,连滚带爬地打从花鑫身上转移到另一边的安全地带,从钻进被子到把自己挤到床边,整个过程快的令人乍舌。。

花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温煦已经拉开了跟他之间的距离。他扭过头看了看,觉得再睡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温煦,你干嘛?”

“困,困了,睡觉。老板晚安。”温煦磕磕巴巴地道了晚安。

再逗下去就要炸毛了吧?花鑫暗暗地想着,偷偷地笑着。

虽然花老板对逗弄助理这件事上了瘾,好在他懂得适可而止,或者说,他们都太累了。

放下了多余的心思,花鑫闭上眼安安稳稳准备睡觉。可惜的是,十五分钟过去后,他仍然是清醒的。花老板不但认床,还认枕头!而在他无法入睡的时候,温煦已经发出了清浅规律的呼吸声。

花鑫有点嫉妒温煦的随遇而安。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失而去,花鑫也渐渐有了睡意。迷蒙间,身边的人缓缓动了起来,温煦的手摸索着搭上了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臂。

脑子豁然清明了几分,刚刚爬出来的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

温煦的手在黑暗中顺着他的手肘向上摸索,一点点地到了肩头。花鑫下意识舔了嘴唇,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肩膀上。下一秒,温煦掀开了被子,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塞回被子里。

花鑫假装睡熟中翻身,仰面躺了过去。温煦的手还没从被子里抽出来,被他的动作惊扰而微微一顿,继而更加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随后,他轻轻拍了拍花鑫的肩膀,就像哄着一个顽皮的孩子睡觉一样。轻柔极了。

再然后……

温煦回到了自己那边,老老实实地睡下。

黑暗中,花鑫睁开了眼睛,侧头看着这个时时刻刻都在照顾自己的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

——

第二天早上八点温煦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老板醒没醒。奇怪的是,他的身边已经没人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床边,那里还有点温度,说明老板刚刚起床。

“老板?”温煦急忙起身,边穿拖鞋边喊道。

花鑫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浴袍,嘴里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赶紧洗漱,吃点东西好去医院看你奶奶。”

“你怎么不叫我啊?”温煦趿拉着拖鞋,朝卫生间走,“昨晚忘了定闹表,本来想七点起来的。”

花鑫走回洗脸池旁边继续刷牙,哼哼了两声,赶上温煦站在马桶前面这个非常微妙的时机。

温煦猛地意识到老板还在呢,忙把扯掉一点的小裤子提好,讪讪地说:“你洗脸吧,我先把衣服换了。”

花鑫拿起杯子漱口,咕噜噜,噗!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啊?”花鑫的口气中带着笑意,对已经跑出去的温煦说道。

温煦嘀咕了一句:“是男的才麻烦啊。”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花鑫忽然从卫生间里露出头来,顺便给自己的脸抹剃须泡沫,他半眯着眼睛打量温煦:“我明明听见了,你说男人什么来着?”

温煦都不敢回身,僵硬着脖子,勉强地说:“你,你听错了吧。”

“哦。”花鑫抹了半张脸的剃须泡沫,继续盯着一动不动的温煦,“你还傻站着干嘛?不是说要换衣服吗?”

“换,这就换。”温煦速度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裤,一溜烟儿跑去待客厅,并重重地关了房门!

花鑫笑呵呵地缩回了脑袋,哼着小曲儿站在镜子前刮胡子。

有些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可温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用心思去想了很久,直到吃过早饭去医院的路上也没想出个头绪。

赶往医院的路上,因为有计程车司机在,俩人不好多说什么。到了医院门口下车,温煦才忍不住问道:“老板,如果我奶奶不记得了,怎么办?”

花鑫笑道:“要看情况。如果老人家真的不记得,就去你老家看看没烟坳。”

温煦蹙蹙眉:“什么意思?”

花鑫斜睨着他,说:“所以等会儿就要看你的了。你奶奶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我估计只有你分得清。而且,你不是也想到第二种可能性了吗?”

温煦词穷。

就像花鑫说的那样,温煦早就想到奶奶很有可能不愿意说出实情,如果是这样该怎么办呢?更或者说,奶奶问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件事,他要怎么回答?同样的,他也有不能跟奶奶说得实情。

温煦想过编造各种各样的借口,可是面对奶奶,这些借口都像是抹水泥一样只能堆砌出华而不实的空虚。那么,如何才能让奶奶说出当年的实情呢?温煦忽然意识到,首先,他需要了解奶奶想要什么,其次,自己能给予奶奶什么。

思及至此,温煦的心竟然踏实了下来。

电梯在九楼稍作停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住院楼里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生活气息搅和着药水的气味,并不是很好,温煦下意识地蹙蹙眉,咽了咽唾沫。

几排塑料联排椅已经被看护家属们弄得歪歪斜斜,几个男人侧卧在上面睡觉,还有些女人,把食物放在上面,身体扭着用简易的木筷吃早餐。地面上有不少垃圾,几名护士匆忙间路过休息大厅,声色俱厉地吆喝着,不准丢垃圾,否则罚款一类的警告。而陪护家属们该睡的照样睡,该吃的照样吃,对护士的警告早已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