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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轴监理会(30)

花鑫继续开车在匝道上行驶,温煦也能起身了,他看了看后面:“被发现了吗?”

“那俩个人只是谨慎而已。”花鑫说:“那条路直通灰云山,我们稍晚几分钟再追也来得及。”

“你怎么确定他们要去灰云山?”

花鑫冷笑一声:“哪天你要是杀人弃尸,要记得灰云山是个好去处。”

温煦缩缩脖子,觉得有些冷,抱怨道:“早知道要来这边,我就不脱羽绒服了,真冷。”

花鑫咬牙切齿地说:“我只希望时间轴下次抽风,能赶在我吃完饭。”

好吧,花老板还饿着肚子呢。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花鑫觉得差不多了,急转方向盘,在路中间调头,直奔灰云山而去。

这一路上都没见到那辆车,花鑫一副胸有成足的气势,相比起急急躁躁的温煦而言,明显就是个老司机。

他们在山脚下停了车,花鑫在地面上寻找痕迹,很快便说:“他们从这边上走了。”

老板真的很厉害啊!

灰云山,顾名思义,大半座山常年被灰云缭绕,故而得名。灰云山脚下是密密匝匝的树林,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从树林深处传来的,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距离大约有一百米,躲藏在一棵树后。

今晚的月光很美,也很亮。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照应在满是枯草的地面上,能见度反倒更好了些。

温煦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挖坑,一个男人站在一旁把风。而被他们拖着的那个人,貌似是醒了,背对着两个男人,跪在地上,不知为何频频摇头。

温煦心想:那个人似乎在跟谁说话。

果然,听那人说:“大哥,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他口中的“大哥“没有说话。

他又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了,你别杀我。”

片刻后,温煦听到了那位“大哥”的声音。

“货在哪?”

温煦心里一紧,忙看向花鑫。花鑫的眼睛紧盯着前方,却握住了温煦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字——钱。

看来自己没听错,果然是钱毅!

被绑着的那个人本来就是跪着的,钱毅质问他一句,他急忙向前蹭了蹭:“大哥,货真不在我身上啊。那天,我就是帮杨俊把锁撬开,我都没进去,都没见过您的货。您要的东西在杨俊身上啊。”

难怪会被时间轴抛到这里来,简直大发现!

钱毅站在完全黑暗中,俯视着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家伙,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人又蹭了蹭,急着撇清自己:“大哥,杨俊不知道听谁说的,是钱家少爷挤兑他们公司破产,他不甘心,所以才去偷了您的东西。他没告诉我那是您的房子啊,我要是知道是您的,打死我我也不敢啊。大哥,求求您了,饶我一命吧。”

好家伙,信息量太大了吧!

钱毅长长地吐出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月亮地下。

他要干什么?温煦紧张地想。

钱毅弯腰把那个人扶了起来,这人的上半身完全被月光照了出来!光头,有疤,温煦想起陈先生说的一个人,杨俊的狱友,曾经去公司找过杨俊。

第23章

在温煦认出跪在地上哭求的家伙时,花鑫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到了02:57。

还有三分钟!

这时候,钱毅已经把光头男扶了起来,还帮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光头噗通一声又给钱毅跪下了,抓着他的衣襟哭了起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以后有事您说话,要我干什么都行!”

钱毅低着头,单手搭在光头的肩膀上带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搭肩这种动作让光头受宠若惊,佝偻着背脊,仰视着钱毅,明明比钱毅还要高一点,他却需要仰视着这个人。

钱毅没再说什么,带着光头慢慢地走,走到挖好的坑边,钱毅停了下来。

光头男还在反反复复地说着,谢谢大哥,以后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敢对您不敬,我第一个弄死他。您放心,我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程双林。

钱毅仍然沉默着……

表忠心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说不出什么花样来。光头左右看了看,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大哥……”

忽然,钱毅脚下使了个绊子,光头男倒在了地上,旁边两个男人走过来,分别按住了他的手脚。

钱毅俯视着挣扎叫喊的光头:“你这种人,给我做狗都不配。”

光头这才明白,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没想过让他活下来。他破口大骂,对着钱毅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再然后,两个男人合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温煦能看到光头的双腿不停地在地上蹬踹,还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声音,甚至能看清杀人者癫狂的表情。

「记住我的话,我们只有观察权,没有干预权。」

但是,这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第一次目睹死亡,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躺在灵柩里,因为烧的太严重,脸上盖着一块儿白布。他的心就像那块白布一样。奶奶拉着他的手。那时候,奶奶的手很热。

第二次目睹死亡,是钱文东卡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里面的眼球随时都能掉出来,鲜红的血顺着脖子往外流淌,身体剧烈地抽搐。花鑫走在他身前,拉着他的手,那时候,花鑫的手也很热。

这是第三次目睹死亡。光头被人活活掐死,他只能看到一双腿。这一刻,花鑫仍旧在他身边,但是,温煦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的心好像随着光头的生命一并流失,死亡与绝望化成了黑暗,夺走了人世间所有的快乐。而这一切竟然如此简单。

而他,只能看着。

花鑫的手微微一动,低下头看着紧挨着自己的温煦。青年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瞪得通红,紧抿着嘴,呼吸紊乱。

他在努力,保持冷静,不能冲出去,不能干预,冷静地站在这里,看着一个人被活活掐死。

花鑫放弃了捂住温煦嘴巴的打算。因为,温煦牢牢记住了他的叮嘱,用了所有的理智克制着冲动。

这样的人,你没有任何理由去妨碍他。

光头彻底不动了,两个男人拖着他的尸体扔进了坑底。地面上留下一条拖扯的痕迹,这就是光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站在坑边的钱毅拿出手帕,擦了擦衣摆上的唾沫,厌恶地撇撇嘴,将手帕丢进了坑里。

深夜的林中,铲土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嚓、嚓、嚓……

温煦紧咬着牙,眼睛紧盯着后方,确保不会错过每一个细节。

三点二十分,钱毅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树林。

直到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花鑫才长吁了口气,后退一步,担忧地看着温煦,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了片刻:“还好吧?”

温煦缓缓地蹲下去,靠着树坐了下来,疲惫地说:“你让我缓缓。”

还好吧?

你让我缓缓。

简单直接,说出各自心里最直白的念头。

放下需要缓缓的温煦,花鑫快步走到已经被填平的地方,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确定坐标。

他们所剩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没了。回去的时候,温煦没有抓住花鑫,花鑫也没去照顾温煦。反倒是落脚的瞬间,温煦感觉到身后真真实实的温暖。

墙上的时钟,打响了晚上十点的报时。

温煦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外面走,花鑫沉声问道:“干什么去?”

温煦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鑫郁闷的自言自语:“这才哪到哪啊。”

如果温煦听见了花鑫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作何感想。或许,他会继续努力接受所谓的“这才哪到哪啊”,或许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离开,温煦的确想过,甚至想过不止一次。而让他坚持留下的理由,却是那么鲜明,鲜明的连回避都没有可能。